第五章—我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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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拍下‘太子區’地圖,便急急腳跑到樓下會合美欣。
雖然後巷無人,我們仍然躲到一排廢水管後。
美欣掏出手機,用今天的地圖拼過去比較,眉頭越皺越利害。
「彌敦道…太子道西…砵蘭街及運動埸道…」美欣雪白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太子站的範圍。
「用City Bank做地標比較。」馬仔發現花旗銀行的位置沒有變,建議。
美欣繼續畫,漸漸圈起一棟建築。
「我的天…」瞬間,一陣寒意從脊椎爬上我後頸,整排手毛都豎起來。
她圈起‘警察文化總部’。
我們四目交投………………
太子站,就在警察文化總部底下?!
「以前太子有地鐵站…有問題嗎?」馬仔突然問。
該死,我忘記馬仔在狀況外。
我該如何向他解釋?
排除精神病院的秘密,光是出現在骯髒的後巷而沒有合理解釋,馬仔已經干犯非法集結罪。
馬仔知不知道自己捲入多大的麻煩?
馬仔---等一下,美欣呢?
她同樣震驚,目不轉睛瞪着地圖,明顯發現不妥!
就在我努力組織現在情報一刻,後巷盡頭突然出現一道強光。
兩個大黑影投射到牆上,慢慢逼過來!
我嚇得夾緊屁股,變成一隻土撥鼠縮向角落。
可是馬仔卻不識趣地站在路中間。
黑影越來越具體,他們戴着帽,穿制服,顯然是警察。
來得太快了吧?!該死的定位系統!
對方的腳步聲響亮而沉重,慢慢轉入我們的小巷。
我環顧身邊友人,兩男一女,萬一生事,恐怕---
嚓嚓嚓…馬仔站在路中間,點起一根煙。
他以粗魯的姿態蹲下來,分享香煙。
我跟美欣都沒有吸習慣,下意識拒絕。
「屌~唔撚識嘢。」馬仔以一副極度麻甩的表情,吸一大口煙,一邊騷屁股。
此時,警察正好經過我們身邊,所見景象就是三個廢青圍成一團吸煙。
「咪吸毒呀。」他們指着馬仔,鄙視我們一眼,然後走上樓梯去。
接下來,我們屁都不敢放,靜待腳步聲消失,然後拔足狂奔,衝向大街。
馬仔才跑兩步,已經咳嗽大作,鼻孔噴出兩條煙柱,有如哮喘病發,抓緊自己胸口,臉色發白。我只好挾住他兩腋,揪着他跑。
前方越來越亮,車輛聲也重響耳邊。
我們成功跑出小巷,等待我們的卻是一輛警察衝鋒車!
兩名警察正靠着警車吸煙聊天,看到我們上氣不接下氣,一臉驚慌從後巷跑出來,馬上截停我們。
「你們,站到牆邊。」警察兇惡道。
完了。
我像囚犯一樣,雙手舉高,伏在牆邊,張開雙腿讓他們搜身。
警車醒目的藍紅燈閃個不停,牆上只有我們三個矮小的影子。
我被告上法庭,肯定不夠錢打官司…爺爺會有人照顧嗎?
我望向友人,發現美欣並沒有被搜身。
她從銀包摸出一張卡片。
警察接過,反覆對照美欣跟卡片上的樣,然後拍拍同僚。
「劉sir個囡。」他輕輕說。
正在摸我大脾的警察一悟,馬上鬆手。
「這兩個…你朋友?」警察問美欣,口吻也溫和起來。
「對。」美欣冷靜說。
警察篤了我跟馬仔一眼。
「他們是離島居民,要避之則吉。你平日也不會養曱甴做寵物呀?」他搭着美欣肩膀,微笑道。
「我在曱甴屋讀了兩年書,他們是舊同學。」美欣表明自己曾在離島居住,即是有精神病。
警察們交換一個眼神,似乎在說一種我們不懂的語言。
「我們教美欣吸煙的事,別告訴劉叔叔可以嗎?」馬仔指着警察腳邊的煙頭,笑道。
他瘋了嗎?竟然要脅警察?他放走我們已經謝天謝地,怎能---
「快走吧,這區域比較品流複雜。」始料不及,警察竟然讓出一條路,放走我們。
吓?安全了?
事情發展太快,我仍未反應過來,不時停步回望。
「屌行啦傻仔。」馬仔揪住我衣袖,將我扯進一間附近餐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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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餐廳內,老食客都對住食物埋頭苦幹,店長坐在收銀處閱報紙,角落的箱型電視機響起無線新聞的音樂,令氣氛更添懷舊。
無人飛進來的三隻受驚小鳥感興趣,好極,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你們必定知道甚麼。」馬仔劈頭第一句就說。
我欲言又止,看着美欣。
她身上的秘密比我多太多了。
「抱歉…我不應該讓你跟來。」我百般無奈,向馬仔道歉。
「除非你們講真話,否則我不會幫你們隱瞞。有人問起今天的事,我會如實相告。」馬仔托一批眼鏡,認真道。
我們鴉雀無聲,默默看着熱奶茶的蒸汽飄散。
「我的精神病…我有幻覺和幻聽。」美欣打破沉默。
美欣首次提及自己的精神病。
今時今日,人們非常介意其他人知道自己有精神病,更患上精神病的種類更是秘密中的秘密。
「所以你都有精神病?」馬仔指着我問。
「當然沒有,你瘋了嗎?!」我急忙否認。
「那麼…你們有甚麼秘密?」馬仔好像一根鐵筆,狠狠撬開我們的嘴巴。
「數年前,我坐地鐵時侯,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哭。
不過身邊的人都若無其事…似乎只有我聽到。
我四處張望…發現兩個人站在地鐵地門…門外。」美欣低頭,對着奶茶說。
「很出奇嗎?」馬仔皺眉問。
「那是一輛全速前進的地鐵…」美欣的眼珠突破翻上來,嚴肅說。
我跟馬仔啞了數秒。
「精神病在香港不罕見。最重要治好。」想不到美欣是個貨真價實的精神病人,我擠出笑容,說。
「治好了…嗎?我在精神病院一直依時服藥。
但那種藥令我總是提不起精神。
直到一次,我私自停藥,連續一星期午膳,將藥倒進鄰座同學的水壺中。我發現他吃完藥後也是迷迷糊糊,所以不敢再吃。」美欣從容地講述自己將同學當作實驗動物的經過。
幸好我離她好遠……
「你不食藥,但是病好了?」馬仔質疑。
美欣欲言又止,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我不知道…因為幻覺在醫院出現了。」她說。
「那是怎樣的幻覺?」馬仔追問。
美欣灌一口奶茶,握緊瓷杯,微微前傾身體…
「我在精神病院…看到更多半透明的人。」美欣用飛蚊音量,說。
我跟馬仔沉默半響。
「他們沒有哭,不過神色衷傷,似乎很努力回想甚麼,但他們忘記了,所以在醫院俳迴。」美欣說。
「這是…陰陽眼吧?你撞鬼了。」馬仔驚訝道,但似乎他感到興奮多於害怕。
難怪美欣會尋找超自然科學的書……
「別嚇自己,我經常看到有裸女躺在我床上,但我可以分清楚現實。」
我努力否認美欣。
美欣卻沒有反駁我,反而靜靜地看着我,眼睛漸漸冷淡。
「那麼你的秘密呢?」馬仔突然變成法官,輪流審問。
鎂光燈終於照到我頭頂。
我深呼吸,同樣灌下一口奶茶,開始說。
「我聽說香港以前有個‘太子站’。‘太子站’發生了‘某件事’,跟精神病院有關係。然而,精神病院……假的,精神病人沒有精神病。」我尷尬地看着美欣,發現她興奮地瞪大眼睛,期待着我的說話。
馬仔立即交疊雙手,努力將兩件事串聯。
「美欣…你在哪個地鐵站撞鬼?」他問。
「深水埗去旺角。」美欣回答。
馬仔一皺眉,打開手機,立有所悟。
「安平一區…即是太子,不是在深水埗跟旺角之間嗎?
即是…美欣在以前的‘太子站’撞鬼。」馬仔說。
「等等,‘太子站’都消失了,她怎可能走進去?」我反駁。
「你傻不傻?太子站消失,但路軌不會消失啊。假如‘太子站’曾經存在,地底一定仍存有太子站的遺址。」馬仔肯定道。
我無言以對。
馬仔又摸着下巴,開始思考。
「今天我們初步得知‘太子站’的確存在…那麼仁醜的口供成立,即是合理推論:精神病院是假的;美欣沒有病;太子站有鬼。
接下來…就要查‘某件事’是甚麼了。」他簡潔地總結我一星期以來的煩惱。
人生中,我首次覺得朋友有價值。
「要去哪查?」我終於看到曙光,問。
「今天,我們仍有四小時活動。
美欣…可能要動用你的警察家屬卡片。」馬仔說。
「可以,為甚麼?」美欣問。
「警察文化總部。」馬仔笑道。
我愣住數秒……
「太倉卒了吧?不如下星期---」我坦白,我好撚驚。
警察文化總部,就是貴族俱樂部!是我這等下人隨隨便便可以進去嗎?
「錯!兵貴神速。連自己友也想不到,敵人當然想不到!」馬仔不知何故,興奮起來。
「可以。但要登記身份證,你認為安全嗎?我想知道答案…」美欣問。
「為甚麼會不安全?我們考證歷史而已。」馬仔突然犯傻。
不怪他…他不知道告訴我‘太子站’的‘某件事’的義德已經死了。
「不一定安全…很可能有危險。」我認真道。
「那代表我們的方向正確,不是嗎?」美欣反問。
她笑了!我印象中她首次笑,是那麼輕鬆自信。
在香港,在街上找到笑容像找到黃金一樣難。
她的微笑更顯美麗。
我深呼吸,點頭同意。
警察文化總部…好吧,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