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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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再聯絡。」美欣握住我的手,說。
我們在邊境檢查站分開,登上返回離島的船。
「今天進展良好嗎?」婉敏難掩臉上興奮的表情,貼過來輕聲問。
「你的進展最好。」我指着她腳下數袋名牌,敷衍笑道。
「當然!原來市區的店鋪沒有消費稅。奢侈品的種類及價錢比離島更好!而且商店的裝飾十分豪華………」
我眺望着繁華的尖沙咀,對婉敏的說話漸漸失去興趣。
密密麻麻的先進摩登大廈,閃閃發光的大型廣告燈飾。
如此紙醉金迷的香港,好像越來越虛假。
海旁那一排燈飾,又光又亮,亮得開始刺眼…
彷彿有人盡量將燈泡調到最光,好蓋着底下那些黑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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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碼頭,我們踏上各自回家的路。
在離島冷清的街道上走着,突然記起上次被警察截查的事。
前方是空蕩蕩的大街…我決定抄另一條遠路回家。
路上我格外小心,打醒十二分精神留意每個暗巷。
有老人在店外食煙傾偈,有婦人在窗口望風景。
他們會記下我的樣子嗎?
萬一警察查問,他們豈不是變成監視我的閉路電視?
我煞停腳步,決定到街口的7-11先買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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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口罩,有如神器護體,百毒不侵。
我大模廝樣地走,安全到家,心情也輕鬆起來,輕快步上樓梯。
一轉身,走廊盡頭就是我家…而兩個警察就站在門口。
瞬間,我整個人急凍起來。
腦海出現兩個制,‘走’同‘唔走’。
他們背光而立,憑影子可以肯定已經發現我。
我必須要在電光石火間決定----
「文仁醜!」他們大叫。
「甚…甚麼事?」多年的良好教育令我條件反射承認了。
我走過去,如綿羊一樣乖巧。
「文仁醜先生,請問你今天去哪兒了?」警察展示委任證,問。
「我今天---矣等等,我屋企的大門為甚麼打開了?!」我驚見門隙一線光。
推門入去,一片狼藉,猶如強盜入屋的慘況。
「很遺憾告訴你。今天接近黃昏時段,我們接報陳燕林女士電話求助,說你爺爺精神病發作。」警察打開筆記簿說。
我張大嘴巴,無法言語。
明明早上給他餵了精神病藥,下午叮囑姨姨再餵一顆,為甚麼會病發?
「文先生,你還好嗎?臉色好差啊。」另一警察友善地遞上紙巾。
「我爺爺在哪裡?」我嚥下恐懼,問。
「放心,他已經在精神病院。但為免他再次病發,現在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較親切的警察說。
「好…好的。」我慌了神,開始口吃。
「你不想探爺爺嗎?」警察又問。
「想,我馬上探他。」我轉身就走,卻馬上被他們叫停。
「文先生,精神病院晚上不接受訪客。」他們說。
「對喔……」我只能夠再次返回他們面前。
正當我想推門入屋時,較兇的警察又擋住我去路,居高臨下瞪着我。
「你爺爺的病…知道多少?」他問。
「矣…就幻覺之類。」我支吾以對。
「還有呢?」他犯審一樣,問。
「我不太清楚了。為甚麼你要盤問我?」我突然感到不耐煩,為甚麼警察總要咄咄逼人?明明我沒有犯法,為甚麼要怕他們?
溫和的警察馬上介入,擋在我們中間。
「別誤會,我們想知道你了不了解爺爺而已。因為精神病人得不到合適的照顧,會對其他人有危險啊。」他笑說。
「我知道如何照顧爺爺。今天我…跟心儀的女孩約會,所以才叫姨姨幫一日。我保證下不為例。」我九十度鞠躬,只求他們盡快放過我。
「噢~~~是嗎?青春真是好啊。我都快忘記自己的初戀了。」友善的警察果然較易相處。
我從二人之間竄到屋內,正想關門時,一隻大手掌卡在隙縫,硬生生將我的門扳開。
友善警察的大眼睛從門隙不懷好意地瞪着我。
「你的手機有影相嗎?我好想知道你女朋友甚麼樣子啊。」他對我咧嘴大笑。
我錯了。
「手機……」我下意識按住自己褲袋。
「為甚麼要藏起來?!」兇警察注意到我的小動作,馬上推開門,指着我,質問。
「別嚇怕小朋友。他肯定會交出手機,因為你沒有犯法,才不怕被我們看手機,對吧?」友善警察直情踩進我家門,逼向我,伸手要手機。
我手機仍存着太子站地圖的相片,絕對不可以讓他們看到。
「我手機沒有甚麼值得看……」我本能向後退一步,他們又逼近一步。
突然———手機響起來,是馬仔!
「抱歉,我聽個電話……喂。」我抹一把冷汗,對手提電話說。
「阿醜!我有大發現,剛才回家後我馬上查看2019年的新聞,我看到————」馬仔在電話另一邊興奮說。
「咳咳咳…現在…我不‧太‧方‧便。」我急忙大咳,一邊以兇狠的口吻欲嚇退馬仔。
「不方便?那麼我馬上過來!」馬仔說。
「不要!你給我———」我忍不住對電話大吼。
「是女朋友嗎?來讓我聽。」友善警察竟然伸手向我要電話。
我立即退到牆邊。
「美…美欣,我們影的相…可以讓警察看嗎?」我情急之下,開始胡說八道。
「美欣?我是馬仔啊。你身邊有人?」馬仔反問。
「對…我前面有兩個警察。」我已經心虛得想哭。
「………………」馬仔沒有作聲。
「怎麼了?有甚麼問題嗎?」警察再次進逼。
「警察並沒有權力要求市民解鎖自己的手機,除非你懷疑我干犯了罪行。請問我干犯何條法例呢?」馬仔終於說話。
哇~這一句簡直是天降聖經。
「咳咳…你們沒有權力要求我解鎖手機。請告訴我干犯了那一條法例?」我好有神助,馬上反擊,朗聲道。
警察的氣焰果然馬上受挫,友善警察再次擺出那張虛偽的笑臉。
「我只是想睇,並沒有要求啊。」他笑道。
「我跟女友的合相屬於私隱一部份,我有權不公開我們的……親熱照。」馬仔再說。
「我跟女友的合照屬於私隱一部份,我有權不公開———吓?!」我忍不住,對電話喝一聲。
「拍了閃卡,警察就不會懷疑。」馬仔再解釋。
我腦海開始浮現美欣背着我…慢慢脫下小背心,露出皮膚的情景。
「我…我們影了閃卡…所以不方便。」我嚥下口水,說。
兩個警察對望一望,哈哈大笑。
「好吧好吧~那麼我們不打攪你休息了。」兩個警察終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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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發上,大口喘氣。
此時馬仔在電話狂吼,我才記起他。
「喂…我爺爺被捉入精神病院了,怎麼辦?!」我急得跳起來,在家裡踱步。
一陣內疚感湧上眼睛,眼淚哇一聲就噴出來。
「冷靜,飲水。聽我指揮,別再說一句。」馬仔嚴肅說。
我在雪櫃隨手拿出一包麥精,一口氣啜個清光,然後慢慢平伏心情。
「可以了。」我壓住恐懼,說。
「你的門是否被警察破開了,屋被搜括過?」馬仔問。
「也許…門開了,但我不知道誰幹的。」我猶如鎂光燈下的灰姑娘,教人我見猶憐。
電話另一端傳來沉厚的呼吸聲。
「別說話…也許警察已經在你家中安裝偷竊聽器。」馬仔說。
聞言,我眼淚又湧出來。
這個我跟爺爺相依為命的家,現在只剩下我一人,跟空蕩蕩的客廳。
然而,我卻覺得整個空間都陌生起來。
彷彿每個角落都有一隻眼睛監視着我。
「我該怎辦~~~我可不可以去你到瞓?」我哭着問。
「不可以,警察很可能跟蹤你。
今晚你要獨自挨過去。
明日正午十二時,精神病院餐廳見。」馬仔話畢,立即掛線。
嘟‧嘟‧嘟‧‧‧‧
我坐在客廳,像機械人一樣,半小時不敢動彈。
良久過後,有人放狗,路過我樓下,才讓我重新啟動。
我鎖好門,開着全屋的燈,將地上的雜物隨意掃到一角。
我一邊掃,一邊留意背後有沒有異樣。
打掃好,零秒衝入廁所。
頭抹洗髮水,身塗沐浴露,順勢痾尿,30秒內極速沖涼,然後箭步竄上床,燈也不關,大被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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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在暖暖的被窩中醒來。
我安全渡過了惡夢的一晚。
正當我如常準備早餐時,卻已經看不到爺爺坐在沙發上等我煮早餐的樣子。
「……………」我很想念爺爺。
自從爸爸媽媽失蹤後,爺爺便是我的一切。
「對了…陳姨姨!」我突然無名火起,走到隔壁,大力拍門。
「陳姨姨!」我大叫。
可是陳姨姨並沒有開門。
奇怪,這個時候她一定會煮早餐啊,不可能不在家。
門突然被打開,是陳姨姨的女兒。
「矣,你媽媽呢?」我蹲下來,問。
妹妹搖頭,一副想哭的樣子。
「抱歉,請問你是誰?」陳姨姨家裡突然多出一個婆婆。
這個婆婆我從未見過。
「噢…我在隔壁的,姓文。昨日請陳姨姨照顧我爺爺一日,但我爺爺最後被送入精神病院了。我想知道發生甚麼事。」我禮貌問。
「噢,我不清楚了。我是福利局的義工,今天開始照顧這個妹妹。」婆婆說。
福利局的人?陳姨姨那麼疼自己的女兒,怎可能要假手於人?
「請問…陳燕林女仕在哪?」我認真問。
「我…不清楚。」婆婆說然後關上門。
砰……空蕩蕩的走廊。
漸漸的…我的世界也空蕩蕩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