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胡同的狹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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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唔住,你打嘅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請遲啲再打過嚟。

the number you’d called is not available, please try again later.」

兩星期過去,美欣彷如人間蒸發。

是我的錯嗎?到底你去哪了?

美欣……對不起,我不應該---

「喂!牛扒漢堡餐,加大呀!」大媽朝我的臉怒吼。

「對不起…承惠50.2元。」我想得入神,忘記了自己正快餐店上班。

「50.2?!你們不是做牛扒漢堡半價優惠嗎?!」大媽指着餐牌咆哮,彷彿我要了她的腎似的。

「對不起對不起……」

兩星期過去,馬仔也回到正常的生活。

太子站的一切如夢一埸,不曾發生。

香港沒有改變,世界也沒有改變。

看着快餐店裡的食客,愉悅樂天。

我跟這個平淡安然的社會隔了一層隱形罩膜。

我有道德責任刺破謊言罩膜,打擾這一份安逸嗎?

日落黃昏,不知不覺我站了一整日,下班時腿酸卻不知累。

真相令思緒抽離了肉體,重新審視這個社會。

我行屍走肉般回到更衣室,撞見同事曾健。

他就是圖書館裡的中央喇叭,吵得不勝其煩。

「最近打波不見人,溝女去了?」健仔熱情地搭着我肩膀,笑道。

我像機械人一樣抬頭,目無情表盯着健仔。

他是一個好人,中學畢業後就努力工作養家,家中亦有精神病患。

但健仔生性樂天,同時帶點衝動---根本不適合知道太子站的事。

「好攰而已…」我擠出笑容,撥開他的手。

我大概明白為甚麼美欣的表情總是冷冰冰了。

「你結識了女朋友!大家一埸相識,有好消息怎麼不告訴我。」健仔揶揄,一邊篤我的胸。

「哪有女。」我繼續收拾行裝,準備離開。

「婉敏告訴我,你跟以前的插班生劉美欣好上了。」他一邊換衫,漫不經意說。

我一愣,差點當埸昏厥。

「她告訴你了?!」我突然變成一隻猛獸,將他按向儲物櫃,怒吼。

「冷…冷靜。劉美欣家人是警察,你可以擠身上流社會。我戥你開心而已。」健仔禮貌說着,力氣卻比我大,將我慢慢推開。

我大口喘氣,有苦難呻。

婉敏並不知情,只朋友分享我的事亦無可厚非,決不能怪她。

「別跟其他人說…求求你。」我誠懇道。

「我會保密,放心。」健仔重重地拍我肩膀,笑道。

此時,我發現儲物櫃上有血跡。

「我整傷你嗎?!」我驚道。

「不礙事。昨晚跟人嘈兩句,擦傷了。」健仔笑說,似乎甚麼事都可能一笑置之。

「你注意安全,別惹事上身啊。」我知道健仔認識一些街童,又知他衝動,特別叮囑他。

特然,經理一腳踢開更衣室門。

「喂!仲有好多牛肉要入倉,別偷懶!」

。。。。。。。

回到家,空蕩蕩的家。

以往播着TVB的電視,安靜了。

以往嚷着肚餓的爺爺,消失了。

以往煮好飯等我的媽媽,失蹤了。

爸爸…我連他的樣子都幾乎忘記了。

我坐在沙發上,寂靜的斗室,只有魚缸氣泡的卜卜聲作伴。

這是香港人該有的生活嗎?

我不禁想起市區那片繁華。

那些嘈吵的車聲,那些比我家燈泡還亮的廣告燈箱,簡直令人作嘔,我--

喀喀喀,有人敲門。

我小心翼翼,拉開細隙,一陣香噴噴的炸雞味撲鼻而至。

「外賣到。」馬仔笑道。

他進入屋內,終結了我的沉默。

。。。。。。。

我們狂啃一個桶餐,狼吞虎嚥。

別問我為甚麼他這麼空閒。

我只知道他出生單親家庭,父親早出晚歸,根本無人照顧。

「你不用上班嗎?」我啜着雞骨問。

「當然有,不然怎麼有一桶雞食?桶餐好貴的,員工收工時就可以免費拎。」馬仔滿嘴肥油,食相奇醜,大概是甚少跟別人吃飯的原故吧。

他跟我分享的,並非炸雞,而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快樂。

「為麼不吃了?」他問。

我沒有回答,繼續食。

大快朵頤後,我們要入正題了。

在我說話前,馬仔拿出一個收音機,放在枱面,大大聲播放電台節目,嘈得我幾乎聽不到他說話。

「現在被錄音也不怕了。」馬仔奸笑說。

我實在啞口無言,五體投地。

「你有新發現嗎?」我期待馬仔再帶給我新刺激。

可是他搖搖頭,深深嘆一口氣。

「沒有。我翻遍離丫島圖書館,發現有關2019年反資本主義暴動的新聞少之有少。我只知道當時有人攻擊警察,有人燒店舖,但資料零零碎碎,無法拼湊出具意義的情報。」他說。

「我們可以由精神病院入手。」我再說,他也默默搖頭。

「精神病院的線索都斷了。我只知道它於2035年啟用,專門治療各種精神病患而已。」馬仔回答。

「我記得義德叔提及他爸爸的病人編號是831061。而我爺爺的編號是831079。你認為有關係嗎?」我攪盡腦汁,嘗試找出有用的情報。

馬仔立即沉思起來…

「兩個病人都以831開首…美欣說警察於8月31日會到太子站拜神…而8月31日,某地鐵曾經站發生恐怖襲擊。

全部都圍繞着831這組數字,假設是巧合也太牽強了。

我認為絕對有關係。

然而後面的數字…可能代表人數,即是起碼有79人因為831事件被關進精神病院了!」馬仔說。

我的心揪了一下。

「我們要到港島的中央圖書館才可以看到完整的新聞紀錄。但美欣…已經失蹤了。現在可謂有心無力。」馬仔再嘆一口氣。

「假如由精神病院入手…如何?」我反過來問。

「你怎入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假如你引起注意的話,這是自投羅網啊。」馬仔反對。

「也許精神病院裡…有一些香港人知道真相。他們正等待着機會……」

我想起那個精神科醫生了。

他的舉動實在太古怪,也許在暗示我甚麼。

「假如你有可靠的線眼的話,一試無妨。但記住…搞錯的話,會死人的。」馬仔警告。

不過香港人,你又何曾安全過?

。。。。。。。。

數天後,我到精神病院想探爺爺,順道查問當日跟我見面的精神科醫生是誰。

可是我在登記處就被拒絕了。

「這不可能,為甚麼連見精神科醫生都不可以?!」我對着姑娘怒吼。

可是姑娘久歷修羅埸,在瘋人院有甚麼風浪未見過?

她對我這個黃毛小子的憤怒自然嗤之以鼻。

我又鬧又哭,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通通失敗。

不過我不甘放棄,到餐廳食個靚飯,再從新打算。

正當我幹勁旺盛之時,我遇上一個大失算。

一個皮膚白哲,臉容清秀的少女被推進飯堂。

我立即嗆到,噴得滿臉是飯。

那個輪椅上的少女--不正是美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