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籠外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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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又過去。

我們仍然對新屋嶺一無所知…

日子還是要過,所以我們決定先沉澱一下,找機會當面質問霍醫生。

。。。。。。

尋常的一日。

上班前,我站在碼頭邊看海。

一樣的風景,不過顏色變淡了。

一樣辛勞的工人,不過動作滑稽了。

一樣歡樂的學生,不過笑容幼稚了。

誰變了?

世界沒有變、香港沒有變,連離丫島也沒有變。

恐怕只有我的眼睛變了。

繁榮的社會給我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黑淵。

「年輕人,不用上班嗎?」一個滿身酒身的大叔過來搭訕。

顯然他就是終日無所事事,在島上到處流連的人。

「差不多。我想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而已。」我對着大海慨嘆。

「這個海有甚麼好看?十年如一,還是那麼美。」中年漢胡亂指着前方的大好河山,讚嘆。

「十年如一?

你知道到每艘船都漏油,將碼頭染成黑色嗎?

你知道年輕人生活艱苦,沒有出路嗎?

你知道市區人住豪宅,我們卻要五人擠一房嗎?

我知道越多,才覺得被你們騙了。」我不屑說。

「又如何?你要去洗碼頭嗎?你要去建房屋嗎?

想當年,我也是這樣熬過來。

為甚麼你那麼多冤言?」大叔想不到我反應如此大,惱羞成怒起來。

我們激情四射的對話開始引起路人注意,人群開始停步駐足。

「那麼我更不明白。為甚麼你眼睜睜看到問題,卻無動於衷?

我只是提出疑問,你卻對我口誅筆伐。

要是你那麼精明能幹,為甚麼不去改善政府?」我反駁。

大叔嚴肅起來,豎起食指,指着我的鼻,逼近。

「唔好搞亂個社會。」他認真得…好像有資格限制我言行似的。

「後生仔,香港唔好咩?唔好搞咁多嘢啦。」另一個大嬸插嘴。

夏蟲不可語冰。

。。。。。。。。。。

回到快餐店,驚見人群從店裡排到店外。

優惠價推出後,經理看到營業額上升,我卻看到香港的窮人十分多。

一個特價牛肉漢堡,居然值得排隊一小時,多麼可悲。

我進入更衣室,發現曾健正在換衣服。

「咦?你今天不用上班啊。」我好奇問。

「你有所不知了。因為生意太好,經理叫我多上班。」曾健笑道,然後捧着一大箱麵包出去。

我幫他開門,他臨走時停下來,疑惑地看着我。

「不過我不建議你食牛肉漢堡。」曾健說。

「為甚麼?」我不明白。

「上星期,我偷走賣不完的牛肉漢堡,送朋友吃。

翌日他們感到不適。所以小心為妙。」曾健跟我交換一個眼色,然後工作去。

牛肉?

我彷彿記起甚麼……算了,不重要。

。。。。。。。。。。。。。

從早上到下午,幾乎全部客人都為了特價漢堡而來。

餐單一張接一接,連成瀑布,源源不絕傾瀉下來。

我一手握可樂,另一手夾着三個牛肉漢堡,眼睛盯着下一張訂單。

不留神,踩中一塊爛掉的炸雞,滑了腳!

身體一沉,一條強壯的手臂及時從後纏住我的腰,將我扶起來。

「小心啊…」曾健剛好在炸爐工作,笑道。

「你反應真快。」我猶有餘悸說。

要是摔壞了三個包,我一小時的人工就白做了。

「你也多做運動吧。」他拍拍我肚腩,奸笑。

回到收銀處,前面的客人猶如喪屍,舉起雙手就要我的命。

「牛肉包。」是漢堡好嗎?

「牛肉漢堡,走包。」不如鋸扒啦。

「牛肉漢堡,11個。」食死你呀。

「乾炒牛河,凍檸茶。」????

這群貪便宜的滑頭…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來。

正當我越做越燥時----

「Excuse me, i want a sausage muffin with Egg, please.」一句顛覆傳統的點餐句子跳出來。

我抬頭一望---竟然是一位金髮綠眼的外藉女任。

她鼻樑高挺,眼窩很深,皮膚白如牛奶,帶點黃斑。

最令我難忘是她的笑容---那個自信而輕鬆的微笑。

原來在香港地,一個輕鬆的笑容都如此缺乏。

「I...you wan what?」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急忙在腦海底層挖出小學的英文記憶。

「Sausage muffin with egg.」她沒有怪我,笑容仍然輕鬆。

換作是本地人,早問候我娘親了。

「喂…Sausage muffin with egg是甚麼包?」我問旁邊同事,他也表示不知道。

「Here, this one.」外藉女仕指着單牌上說。

原來她想要豬柳蛋漢堡!

「Sorry sorry…..」我一邊道歉,一邊執餐。

「Don’t worry.」她付款後,走到角落,一邊寫筆記,一邊吃包。

外國人…實在太罕見了,四周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快餐店突然變成動物園。

我也不例外,一邊工作,一邊偷看她。

她穿着格仔襯衣,爬山長褲,波鞋,背囊。

打扮界乎運動與文靜之間。

「別想太多了…你有女朋友的。」曾健經過,撞我,奸笑。

我沒有在意,繼續望。

她拿出小腳架夾住手機,放在桌上,開始對鏡頭自言自語起來。

到底她在幹甚麼…

。。。。。。。。。。。。

深夜,人客變得稀疏,終於熬到交更時間。

我跟曾健一起離開快餐店。

那個外國女仕突然站起來,尾隨我們離開快餐店,並在門口外截停我們。

「Excuse me, do you have some time?」外國女仕禮貌問。

我愣住,不知如何回應。

「Yes!Time!Yes!」曾健興奮地搭着我肩膀,臉露奸笑說。

「My name is Ella, journalist from CMM, USA.

As i see you two worked in the fast food restaurant, have you heard of BSE outbreak in China?」她拿出不明證件及錄音筆,連誅發問。

「矣……China..haha...」曾健尷尬苦笑。

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她好像有嚴肅的事情想問。

「Sorry..i don’t understand.」我皺眉答。

她翻開筆記簿,展示一頁,上面寫着一句:

有知道中國爆發瘋牛症嗎?

「ummm no.」曾健扁嘴搖頭。

我卻呆立原地………

《中国瘋牛症疫情失控 截至日前已銷毀30萬頭牛 經濟損失難以估計》

原來是真的?!

「I….I...」怎麼辦?!我要答嗎?!這是一個核彈制啊!

我嘴巴巴結起來,慌張的眼神開始閃爍。

「You know something, don’t you.」Ella的眼睛如顯微鏡般細仔,一眼看穿我。

此時,餐廳內兩個同樣坐了整個下午的大叔突然站起來,急步跑向我們。

「Take this.」Ella閃電般塞了甚麼到我手裡,然後退開。

兩個大叔剛好趕到。

「走!」他喝令我們。

「關你甚麼事啊,大叔?」曾健抱打不平的性格又來,反抗大叔。

「走!返屋企!」另一個大叔更兇,作狀要推走我們。

「要打交嗎?!大叔?!」曾健不屈服,挺起胸膛,跟大叔對罵起來。

在他們爭論其間,我發現Ella用眼神示意我們走。

經過最近的事,我也精明起來,揪住曾健的衫,將他硬生生拉走。

「小心走路啊!大叔!」他不忘拋下狠句。

離開案發現埸,曾健掙開我的手。

「為甚麼走?我們沒有做錯事啊。」曾健不悅,說。

「這不是一般情況,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解釋。

「醜,你太善良,所以整天被欺負。你要反抗啊,知道嗎?

要是你再被欺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曾健雖然生氣,卻搭着我肩膀說。

曾健啊…事情並非可以靠拳腳解決。

「好…但你也別跟童黨玩,會惹事上身的。」我再次告戒他。

。。。。。。。。。。。。

回到家,將自己鎖進房,用大被蓋着。

我用小電筒查看褲袋…發現Ella塞了一張卡片給我。

我上網一查,驚覺是一張記者證。

外國者來到離丫島?

我忽然心寒起來…

彷彿舞台已經搭好,只等我換好戲服,來上去而已。

到底這是陷阱,還是機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