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無法回頭的那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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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被縱火,付不起住院費,我只好收拾細軟離開。
馬仔跟曾健都願意收留我,但我不可以讓他們再冒險了。
拖着沉重的心情,爬上小山坡。
萬家燈火的暖光映照着我孤伶伶的背影,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走我。
我犯了甚麼事?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追求真相吧。
這個海邊公園很少人到訪。
到處都是塗鴉,積葉成山,連清潔嬸嬸都不來。
我將毛巾墊在生鏽的鐵椅上作床,躺下去卻意外地舒適。
此時秋風起勁,頭頂樹葉沙沙作響。
寒風從鐵椅上的小孔竄上來,鑽進我的衣服。
慘白的月亮被樹葉遮蔽,前方的瀡滑梯鬼影幢幢。
背向它又覺得心寒,面向它又無法合上眼睛。
如是者,我在寒風中輾轉反側,久久未能入睡。
原來高床軟枕,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我開始明白,為甚麼有人怕窮而害怕政府,有人怕辛苦所以選擇逆來順受。
算吧。
我從一開始已經淡如無物,現在凍死在公園的長椅上也不足為奇。
想到此處,心情反而輕鬆不少,終於合起眼,睡意來臨。
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有一群人正來上這裡。
他們大笑大叫,粗口橫飛,顯然是一群街童。
「好想搞嘢呀~~~~~」
「你上次用套,女友都中獎,說不定你戴帽了~哈哈哈。」
然後是一陣起哄聲。
我不以為然,轉身繼續睡覺。
他們經過公園,並沒有保留的意思,繼續向上走。
此時沙沙樹聲如搖籃曲一樣,慢慢哄我入睡。
假如天氣暖和一點,在這露宿也蠻愜意。
大腿有東西叮我,癢癢的。
我隨意挪一下腳趕走它。
不一會,它又爬上來。
不勝其煩,我反手撥開它,竟然拍一聲打中甚麼。
我張開眼,赫見四張人臉---正是那群街童!
「笑一個!」某人用手機電筒照我,然後奸笑。
「喂!幹甚麼?!」我大驚,正想坐起來,馬上被兩個人牢牢按住。
我一邊掙扎,感覺到有一隻手已經插入我的褲袋----銀包!
「放手呀!!!」我扭身踢腿,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彈來彈去。
「按住他,我抓到他的銀包了!」某街童大叫。
我聽到更是驚慌,劈喉狂吼,情急下使出萬二分的力踢腳,膝蓋剛好擊中偷銀包的人。他的鼻子馬上鮮血直流,掩着傷口嗚咽,退到一旁。
我成功擊退一人---更成功地激怒三人!
「仆街仔!」突然,一個大拳頭衝向我臉門。
啪!
我眼前一黑,後腦狠狠撞到鐵椅上,整張椅都震動起來。
這一拳打得我頭昏腦漲,視線模糊。
在我迷糊之際---砰!我又吃一拳。
好痛…我只知道好痛…
下巴有點濕滑,喉嚨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頂你個肺,郁我兄弟?!」一股巨力將我扯下鐵椅。
接下來…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躺在地上,無法彈動,連說話都喊不出,只祈求他們停手。
「你條窮撚原來得果幾舊水?!」
某人拾起我的銀包,發現我身家只有數百元,更是勃然大怒。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原來窮與弱…有罪的。
濃濃的睡意再次襲來…
正好,我也該睡覺了…
朦朧中,我聽到附近非常嘈吵。
不一會,安靜下來,某人扶起我。
「不要打……錢你拿去……」我呢喃着。
突然額角一涼,有人在我頭上澆水,洗走血污。
我努力睜開眼睛,慢慢聚焦視線,看到眼前人正是健仔,身後一群黨羽。
他手臂有數條血痕,嘴角有瘀傷---不過微笑着。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這裡是鄉黑地頭,那群街童沒人性的。」曾健扶我坐起來,說。
「我的銀包…在哪裡了?我的銀包……」我趴到地面,盲人摸象般探索。
「這裡。」一個長相冷酷,戴兜帽的人將銀包交到我手上。
謝天謝地,我的錢還在。
「謝謝你……」我用盡力點頭。
「你怎麼淪落到露宿街頭?」曾健皺眉問。
我答不上話,只懂得攬着銀包道謝。
「真巧…聽說你家的縱火案是牛家莊的志叔做的。我們正想走過去八卦,就看到你被打。」曾健說,苦笑。
「我家…被牛家莊的人縱火?為甚麼?」我聽到猛然清醒,問。
「他看到,並告訴我。」曾健指向兜帽男。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我已經向警察落口供,但他們並沒有拘捕或調查牛家莊的人。可能我是街童,口供不可信吧。」兜帽男說。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鄉黑。
「醜,不如你到快餐店睡吧。員工休息室不是有一張床嗎?我幫忙叫經理通融一下,肯定沒有問題的。」曾健說。
這個建議簡直是沙漠甘泉,我連忙點頭同意。
他們扶着我,更幫我背起行裝,護送我到快餐店。
這是街童?我已經分不清楚。
當我越見識到真相,越分不清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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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
「傻瓜!我好想你啊!」
「你好,請問是婉敏小姐嗎?」
「矣…抱歉,我認錯人了。沒錯,我是婉敏,你是誰?」
「我是離島分區警司謝振美。想問你認識文仁丑先生嗎?」
「認識,他是我的好友。」
「有關文先生的家被縱火一案,你知道他最近有跟人結冤嗎?」
「矣…我不覺呀。阿丑為人很好,又樂於助人。不過性有點孤癖而已,絕對不會跟人結冤。」婉敏為我的人格辯護。
「那麼他的朋友多嗎?」振美再問。
「這層又不多。他只跟熟稔的人玩,例如我,馬仔,曾健~」
「嗯…所以不多人認識他?」振美追問。
「嗯,不多。」婉敏肯定說。
「謝謝你的資訊。」
。。。。。。
電話響起-
「講嘢。」
「你好,請問是曾健先生嗎?」
「Yes i am.」
「我是離島分區警司謝振美。想問你認識文仁丑先生嗎?」
「噢~識,想點?」
「有關文先生的家被縱火一案,你知道他最近有跟人結冤嗎?」
「結冤?那傢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被人搶錢也是跪地求饒,怎可能和人結冤。」
「所以他朋友很多?」振美又問。
「朋友…不覺多。喂喂,我跟你說,有人目擊縱火的人是牛家莊的陳志叔,你有紀錄嗎?」
「有紀錄。」
「為甚麼不捉人啊?」
「我們未有確實證據。」
「你要捉佢盤問,怎可能有證據呢?」
「目前要止暴制亂,其他事情可以容後處理。」
「吓…?」
「先回到縱火案,文先生的朋友很多嗎?」
「不多吧?」
「謝謝你。」
。。。。。。。。。
電話響起-
「…………………」
「你好,有人嗎?」
「…………………」
「請問是馬子仁先生嗎?」
「嗯。」
「我是離島分區警司謝振美。想問你認識文仁丑先生嗎?」
「………………」
「喂喂?」
「認識。」
「很好,有關文先生的家被縱火一案,你知道他最近有跟人結冤嗎?」
「不清楚。」馬仔斬釘截鐵說。
「你知道有其他人知情嗎?」振美問。
「不清楚。」
「嗯…好的。那麼文仁丑先生朋友多嗎?」
「……………」
「喂喂?」
「為甚麼你想知道他朋友多不多?」馬仔反問。
「我只是收集有利於破案的情報而已。」振美回答。
「我無話要說。」馬仔再答。
「好的………謝謝你。」
。。。。。。。。。。。。。。。。。。。" "數日後,我的臉還包着紗布上班。
那群街童竟然找上門來。
「咦~點解有豬頭上班?」那個金髮街童調侃我。
「點撚樣呀?上次打唔夠呀?」曾健馬上湊過來,擋在我身前。
我立即將他扯到一邊,告訴他工作地方,不宜生事。
「抱歉。你想點甚麼餐?」我仍然服侍街童。
「就要碟乾炒牛河。」街童說,後面的同黨哄堂大笑。
「我們不賣牛河…」我反白眼,答。
「吓?不賣牛河開甚麼餐廳?」街童大聲叫嚷。
「我們是快餐店,賣包,炸雞之類。」我客氣答。
「唉~那麼我要叉燒包!」街童說,然後又是一陣恥笑。
「先生,假如你不買就離開,別妨礙我們的客人用餐。」我不悅,說。
「你甚麼服務態度?!我有錢,現在肚餓!我要食‧牛‧河!」街童拿出一疊現金,用力擲到我臉上。
「喂!你想點呀?!」曾健忍不住,用力推開街童。
「打人呀!職員打人呀!喂唔好食喇!走啊!」其他街童立即四散,將客人的食物掃到地上。
「甚麼事?你們是誰?」經理從房裡跑出來,吃驚問。
「現在我要投訴你的員工,對客人不禮貌!」金髮街童指着我跟曾健,大吼。
「趕快道歉吧~」經理瞪着我們。
「他們踩埸,讓要給他跪?下次就踩上屋企了!」曾健當然不依。
「哇~你們看!原來這家餐廳的態度如此惡劣,不要再吃了!」街童拿出鎚仔等工具,開始敲打桌面,嚇得小朋友大哭,老人急忙逃出去。
「你們撐着,我去報警。」經理悄悄說,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不起…希望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果斷道歉。
曾健卻牢牢扯住我的身,不容許我彎下腰。
「你猜…自己道歉他們就收手嗎?醒醒吧…他們來找碴的。」曾健怒道。
「沒錯…就是找碴!」兩個街童舉起鎚仔揮向曾健,其餘人開始在店舖大肆破壞。
曾健側身避開一鎚,然後飛身撲倒一人,按住敵人的鐵鎚,再送他一拳。
其他人見狀立即圍攻過來。
健仔揪住我衣領退到一角,不斷用餐盤,漢堡包等食物擲向他們。
店舖內頓時醬汁橫飛,玻璃碎滿地面。
然而,漢堡包跟薯條的攻勢未能阻擋街童的攻勢,眨眼間就衝到面前。
健仔知道我不成戰力,退無可退,當下拾起餐盤作盾,膠拖棍作武器,正面迎擊。
他先用武器長度優勢,一棍扑昏為首的街童。
第二人見狀,從右橫揮鐵鎚過來,亦被健仔架開,反挑一棍,打得他眼冒金星。
可是第三人他就擋不了。鐵鎚狠狠擊中健仔的餐盤盾上,打出一個小破洞。
他們在地上扭打成團,難分難解。
其他街童站起來,包圍健仔。
「好了不要打了…」我急忙上前勸阻,卻如垃圾一樣被一腳踢開。
「頂你個肺!咁好打下話?!」四人拳來腳往,我已經分不清戰況。
就在雙方打得難分難解時,兩名警察趕到。
「停手!」他們立即喝止四人。
但他們並未理會,繼續攻擊。
「我說停手!否則使用武力將你們制伏!」警察按住配槍,怒吼。
兩名街童見狀立即退開,剩下健仔跟金毛仍然在激烈打鬥。
「我說停手!」警察拔槍。
「停手啊!」我驚覺不妙,急忙大叫。
金毛推開曾健,然後朝他額角補上一鎚,咚一聲,打得健仔頭破血流。
健仔勃然大怒,舉起膠棍,就向金毛方向一打!
那一棍,我對天發誓,只是輕輕刮到警察的手臂。
突然強光一閃---啪!
一切…都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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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報-
昨日,中午時份,離丫島發生打鬥事件。警員到埸調停時被暴徒以削尖的鐵通襲擊。警員開一槍還擊,擊中暴徒-------」
Ella在酒店讀着中文報紙,逐隻字對照字典翻譯。
「Yesterday afternoon...there was a fight ...on South Soko Island. Policeman arrived, tried to stop them. A mob used an iron spike poke topoliceman. Policeman fire…..」
喀喀喀---某人敲門。
Ella小心翼翼打開房門,發現馬仔滿頭大汗,神色驚慌。
「Hey, what can i do for you?」Ella笑問。
「He is missing.」馬仔瞪大眼睛,顫抖說。
「Who? Who is missing?」Ella皺眉問。
「文仁丑…。」馬仔展示我的照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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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眼…置身於一間綠色的房。
四周沒有人,只有一面鏡子。
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衣服也換成純白色棉衣。
這件依服…好熟眼。
氣味瀰漫着刺鼻的消毒藥水味。
這個配搭…準不會錯。
這裡是離丫島精神病院…
我被關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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