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我們與惡的距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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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某人揪住我的頭髮,將我扯出馬桶。
我嘔出幾口污水,對浮着異物的馬桶瘋狂咳嗽,鼻涕像魚絲一樣吊下來。污水沾上額角的傷口,又癢又痛,令我無法昏迷,一直清醒着。
「你學乖了嗎?」某人在我耳邊說。
我未來得及回答,隨即又被按進馬桶中。
泥黃色的腥水立即湧入眼耳口鼻,我不斷扭動身體,頭髮變成鮑魚刷不斷磨擦內壁。但百斤巨力壓着我後膝,雙手反綁在背,再掙扎都是枉然。
最終,呼吸的本能逼我張開嘴巴,腥水缺堤般浩浩蕩蕩湧入來。那種腐屍與嘔吐物混合的臭味在口裡像煙花一樣炸開,幾乎勾掉我的魂魄。
在我昏迷的一瞬間,他們將我抽出來,綁在椅子上。
笑聲四起,我的痛苦彷彿就是他們的馬戲。
「告訴我,你們的計劃是甚麼?」某男警蹲在我面前,冷漠地說。
我缺氧多時,連簡單句子都組織不到,只能嗚嗚呀呀回應。
他們從角落拉出一條消防喉,朝我的臉猛力噴射。
來回沖刷數次,我總算清醒過來,但已經疲憊不堪。
「你們的計劃是甚麼?」那個男人再問。
此時,我模糊的視線終於聚焦。
這個男警很臉熟…
那雙獵鷹般有神的眼,不苟言笑的表情---不正是守住霍醫生大門的守衛嗎?!
我望向另一人,果然是他們!
「你們……」我四處張望,希望這是一埸玩笑,可惜房間內只有我跟他們而已。
那個男警掐緊我的膝頭,用不帶感情的眼睛盯着我。
「你們四人以外還有同黨嗎?」男警再問。
「同黨…甚麼同黨…我在哪兒?我忘記----哇啊!!!」我裝傻扮懵,突然大脾劇痛。
男警突然將一把匕首垂直插進我大脾,頓時鮮血直流。
「專心,你會記起來。」他冷冷道,口吻平靜如常,彷彿這行為跟我們上班換水一樣尋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甚麼同黨---啊~~~~~~~~~」我嚇得喘不過氣來,大脾又是一陣劇痛,幾乎令我昏過去。
「快記起來,割到動脈會死的。」他將匕首慢慢拉向上,鮮血卜滋卜滋噴出來。
哇,原來我可以流這麼多血…
這一刻我已經不知痛楚,腦海空白一片。
「好了…」另一名警察按停他的手,蹲到我面前。
他有一張婉惜的臉,似乎是好人。
「仁丑,我們已經查過你底細。你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只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們,同黨有多少人及王大可在哪就可以了。」男警說。
「王…王大可,我不知道…」我虛弱地搖頭。
好男警嘆一口氣,溫柔地搭着我肩膀。
「那個滿仁…一開始也說不知道你們逃獄的計劃。
看~最後你還不是被出賣了?」他輕輕拍我傷口,劇痛如閃電雷擊般轟上我腦袋。
「我…他…他出賣我們?」我驚訝,天真問敵人,
「唉…時間及地點都知道,我們以為你們會跟王大可會合,可是你們卻直接逃向海邊。令我們太失望了。」好男警嘆氣,但他壓着我傷口的手慢慢施力,我痛得不斷尖叫。
「停啊!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大可是誰!」我聲淚俱下說。
「要多一把匕首幫你記起來嗎?」另一個男警冷冷問,我嚇得急忙搖頭。
「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大哭,像小孩被體罰一樣求饒。
好男警深深嘆一口氣,默默點頭。
「好吧,信你。告訴我,9043打算在哪兒上岸?」他問。
矣!我知道答案!9043說要到市區躲起來!
「他打算-----」我說着,突然咬住自己的舌頭。
他們想知道9043上岸的地點…難道9043在外有同伴接應?
如果我供出9043的上岸地點,他的朋友豈不是遭殃了嗎?
我心虛地眨眼,頭不自覺垂下凝思,然後另一條大脾劇痛!
「說。」壞警察原來有兩把匕首,冷冷道。
雖然我未曾懷孕,但現在大概跟分娩一樣痛吧?
這種痛不可以用男子氣概忍過去,你會身不由己慘叫。
「嗚阿~~~~~~~~~~~~!!!」
好警察又搭住我,讓壞警察停手。
「假如你合作的話,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誰要誰先說話,誰就可以先走。我告訴你,9043已經走了。
他供出你們同意作案,計畫都是你的主意,工具都由你提供。
但那麼都不重要,我想知道———誰是王大可。」他又提這個名字了。
我當真不知道誰是王大可,但這個答案不會讓警察滿足吧?
想着想着,身體漸漸冷下來。
「你再流血會死喔。乖乖合作吧~只雖然告訴我們王大可是誰,或是打算在哪兒跟王大可會合。你就可以得到治療,回去見想見的人。」好警察笑道。
想見的人…即是他們知道我有在乎的人,並不孤獨。
「假…假如我不合作呢?」想起美欣…想起她為我住進精神病院兩星期…我大膽問。
「你放心,你會好好乖着,看着你在乎的人死,然後你仍然會活着。我可以向你保證,你一定會長命百歲,哈哈哈哈。」好警察輕鬆笑道,卻說着比壞警察更冷血的說話。
果然…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朋友。
自從爺爺消失後,我跟剩下朋友,那班跟我一樣想反抗的朋友。
原來這條路根本不適合有牽掛的人走…
「這樣吧,你告訴我阿冬及9043的情報,我先讓你回去療傷,然後改日再試試看好不好?」好警察親切問。
「我跟他們其實不太熟…」我說。
「對阿!正因為你跟他們不熟,就賣我們一個人情吧。他們只是陌生人,沒必要為他們受罪,對不對?」好警察笑道。
嗯…道理的確在他一方,我知道說不過去,合作才是上策。
「阿冬…他……」我顫抖着,正想說時又咬住自己嘴唇。
那麼…我豈不是承認不親的人可以出賣,親的人才不出賣?
那麼出不出賣同伴就變成交易,只要條件及回報合理就可以出賣同伴?
健仔沒出賣我、美欣沒有出賣我,連馬仔都沒有出賣我…假如有一日我
跟他們一同遇險呢?我會因為美欣出賣馬仔嗎?
出賣同伴後自己又會變成甚麼人?
我盯着警察,我讀懂他們嘴角的笑容…那個快成功改造我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慢慢搖頭。
「咳咳…仁丑仔,我年紀比你大,見識世面比你多。你只是少數會堅持的人,身邊全部人都會出賣你。最有美德的人都躺在棺材,浮在海面了。你懂的。我問最後一次,告不告訴我王大可的情報?小心回答…美欣可能有危險阿。」好警察嚴肅起來。
美欣…好想念她。她為我付出那麼多,我不可能令她再受傷了…
「阿冬…因為上禁網被關進來,跟一個叫‘匿名者’的組織聯絡,好像讀到有關香港政府在2019年暴力鎮壓香港示威有關的資料。9043…我只知道他以前是個警察。我只知道這麼多而已…」好,我妥協。
我是廢柴,我已經不可以再走下去。
對不起…阿冬,9043,我有必需要保護的人。
好警察跟壞警察對望一眼,搖頭苦笑。
壞警察拿着匕首,慢慢走向我。
噢…我還是賭錯了。
「我以為告訴你就會放過我…」我平靜地等死神走過來,冷冷看着那柄刀子。
他繞到我背後…我聽到分鋒劃破空氣的嗡嗡聲…
嚓~
我雙手一輕,綁繩斷開了。
好警察拿出醫療箱開始幫我包紮。
「矣…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我喜出望外,現在才感到害怕,心跳飆升。
「你已經死了。」好警察笑道。
突然眼前一黑,我被黑布裹頭,抬到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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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過後,我被掉到地上,然後解開黑布。
我身處另一個病房。這裡漆黑一片,只有一盞小燈照明。
好警察盲站在我旁邊,將我拖向房屋深處。
這裡好冷,牆壁全是霉菌,顯然是地牢之類的地方。
來到盡頭,裡面坐着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雙目失明,四肢只剩下右臂,其他全部被折斷。
「新的人到了。」好警察說。
老人好像觸電一樣抬起頭,慢慢望向我。
「小子………了不起……」他說。
我呆望着老人,又望着好警察。
他似笑非似,並沒有向我解釋的意思。
「你還有希望…不簡單。」老人姍姍道。
「甚麼希望…?」我大膽問。
「絕望的人只是亡命之徒,有希望的人才可以帶領其他人走出困境。」他說。
「他是誰?」我忍不住,問。
「猜猜看。」好警察輕鬆笑道,似乎我早知道答案。
這個被關在精神病院地底的老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