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 世界的孤兒(上)

你隻身登上長途火車,車廂內人來人往,好不容易記住幾張臉孔他們就下車了。

然而,當火車到站,你在終點回憶這段旅程的甜酸苦辣時才會明白原來自己曾經幸福過。

真子一行人離開魅魔薩希拉的行宮,乘着馬車,沿聖山古道出發朝第四神宮出發。

第四神宮就在頭上,被一層紫色的濃霧包圍。

詭異地,你從遠處無法看到這層紫霧,只有登上聖山的「朝聖者」才可以近距離觀察。

越接近第四神宮,四周的氣溫都悄然驟降,正午時份的天空都變得像黃昏一樣橙紅。

與登上第三神宮時的氣氛大相徑庭,他們再沒有高歌,也沒有聊天。

大家也窩在車廂角落,放任身體隨着馬車晃動。

乞丐王子駕了半天車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決定停車。

「不如吃點東西再上去吧?」他問。

「這主意不錯,我們也餓了!柑柑,你可以烤雞嗎?」真子也意識到氣氛不對,配合乞丐王子活躍起來。

「嗯?好……」柑柑呆滯地答道,然後像老太婆一樣慢慢步下馬車。

自從積狗離隊後她就神不守舍。

其實過往日子廢青狼及乞丐王子負責外出打工及收集情報,反而是積狗及月夜神陪伴自己最多。積狗雖然不算強,但說話特別多。假如你要遠行購物的話,說不定帶上積狗比廢青狼更有趣。

他們在路旁生火烤雞,等待期間月夜神繼續倒頭大睡,而柑柑則對着營火發呆。

此時真子捧着一堆木柴回來,如影隨形的查曼德卻不見了。

「矣,查曼德呢?」乞丐王子問。

「他要小解,叫我先回來。」真子簡潔回答,放下木柴後就埋首看書。

乞丐王子環顧眾人一眼,只聽到柴火燃燒時的啪勒聲,令埸面份外冷清。

少了積狗分心,他的注意力開始放回廢青狼身上,發現廢青狼正不斷對路邊的小生物單眼。

「你又玩甚麼花樣?」乞丐王子走過去,好笑問。

可是他的動作太大,嚇跑了那隻小兔。

「。。。。。。。。。」廢青狼板起眼瞪向乞丐王子。

「抱歉…」乞丐王子急忙道歉。

廢青狼沒有理會他,繼續前行,沿路留意草叢的風吹草動。

此時有一隻小長鼻豬橫過路面。

廢青狼立即停步,並橫手擋住乞丐王子的身體。

他慢慢舉起右手,朝小豬輕輕揮動。

小豬機警地望向廢青狼,並撐大鼻孔細聞二人的氣味。

廢青狼深呼吸,然後向小豬單起左眼------噹一聲,小豬身體一僵,然後慢慢走向廢青狼。

可是它前進幾米,突然用力搖頭,回神過來後赫見二人就在眼前,轉身奔腿就跑。

小豬雖跑得雖快,但廢青狼出手更快。他在小豬回頭一的刻已經擲出飛刀,在它後腦捅了一個洞,當場四腳蹬直斃命。

「哇…剛才就是魅惑術嗎?!這樣豈不是打獵就很輕鬆了嗎?!」乞丐王子好像看了魔術表演似的拍手叫好,興奮問。

「豈止打獵,用於暗殺也十分有效。不過魅惑術會消耗魔力跟體力,我這個角色是夢魘,魔力值不高,加上沒有智慧配點,距離跟效果都稍遜。」廢青狼將小豬扛在肩上,笑道。

「可以用在人身上嗎?」乞丐王子問道。

「原則上可以,但初階魅惑應該對玩家不起作用,起碼中階才有用,不然這個技能太強了。」廢青狼看着技能簡介回答。

「矣…那找個路人試用不就可以了嗎?」乞丐王子又問。

「這是不屬於任何職業的隱藏技能,怎可以隨便曝光?」廢青狼也苦惱如何練技的問題。

「那找我練阿~」乞丐王子口直心快,衝口而出說。

「練你個頭。」廢青狼一愣,突然臉紅耳赤,扛着小豬快步離開。

當二人回頭營火時發現烤雞已經變成黑炭,可是盯着營火的柑柑卻渾然不知。

「矣…抱歉…」柑柑直到乞丐王子將雞串捧到面前才驚醒,沒精打彩道歉。

「不要緊,我們打了一頭豬回來,不過要再添柴火。真子,可以麻煩你再取一點柴火回來嗎。」乞丐王子問。

「好的…那個查曼德也太慢了吧…」真子合起書本,拾起剛買回來的商會法師魔杖出發。

她自從死後就失去燃燒着聖火的白楊魔杖,然後特意在唐卡拉買了一根普通的白楊魔杖作替代品。畢竟…那是查曼德送給她的唯一禮物。 但白楊木魔杖是新手也嫌弱的垃圾武器,面對聖山上的惡魔開始感到力不從心,只好向其他路過的玩家買魔杖。

雖然這把商會法師魔杖舞起來手感比白楊魔杖差天共地,但真子看準了它有強化火屬攻擊的特性,裝備後自己跟麟獸的輸出有顯著提升。不過它的攻速特別慢,令平時愛用普攻的真子打怪時特別不順手,所以她整天都在亂揮這根魔杖,讓自己盡快適應。

「查曼德!」真子用魔杖撥開亂草前進,一邊大叫。

可是查曼德沒有回話。

「查曼德!」真子再叫,可是仍然沒有回應。

本來生機盎然的森林卻十分安靜,安靜得…有點不合理。

真子放出麟獸,它身上的金光瞬間照亮附近的林木。

走着走着,她發現右前方有兩棵斷裂的大樹,走過去,看到前方有一條被斷木組成的小通道。

樹皮上有多條抓痕,好像有人被活生生扯走時緊住樹幹留下似的。

真子看到抓痕後心知不妙,當下邁開大步追趕。

越深入小道,她聞到越深的血腥味,好像泡在血湯一樣令人作嘔。

來到路的盡頭,真子赫見一隻「鹿角魔熊」的屍體躺在地上,一個男人正背着自己坐在地上。憑他身上被抓爛的布衣可知他就是查曼德。

「查曼德!」真子急忙走過去------驚見渾身是血的查曼德正低頭啃着一隻熊崽!

真子嚇得後退幾步,條件反射地用魔杖指着查曼德。

查曼德被惡魔附身了嗎?!

不,因為麟獸能夠感應到惡魔的存在。

可是現在百式麟獸依舊在真子身邊休閒遊蕩,可見查曼德身上並沒有散發出惡魔的氣息。

那麼…這個查曼德到底------

「……查曼德?」真子顫抖問。

查曼德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身體好像觸電一樣僵起來,然後生硬地望向真子。

他雙眼瞪得渾圓,嘴巴仍然叼着熊崽屍體。

這個場面令真子回想唐卡拉的屍變危機,畢竟這個遊戲實在有百種花式虐殺NPC。

然而…查曼德看到真子後卻鬆開血口,表情也不再猙獰。

「真子……我……嗚!」他吐出熊崽,然後開始感到身上傷口傳來的劇痛。

真子聽到查曼德喊出自己的名字時已經不顧一切撲過去。

「發生甚麼事?你被襲擊了嗎?」真子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問。

「剛才我小解時這隻熊突然撲出來襲擊我……我拼命反抗,突然覺得身體失控………好像有一個武術手附身似的徒手打死了熊。隨即覺得很餓……然後……」查曼德低頭看着腸穿肚爛的熊崽屍體時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猛烈嘔吐。

「武…武術高手附身嗎?哦~~~這樣……」不過真子並沒有嚇倒,更不期然地用手指梳起頭髮,臉上盡是藏不住的春色。

「真子……我不想催促你們。但90日的期限馬上到了……我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弱……希望你們能夠………」查曼德虛弱說。

「絕對可以,放心。我一定會送你到『死不泉』的!」真子拍胸笑道。 查曼德聞言後也大感放心,笑顏遂開。

「真子…你為了幫我醫病而遠赴聖山…我實在沒有甚麼東西可以報答你。」查曼德忽然感觸起來。

「矣~別介意。因為我才令你感病,我才覺得有愧於你呢,哈哈。」真子笑着回答。

「是嗎?那我放心了。因為我太窮…不可能付錢聘請好像真子一樣強的旅人幫我醫病。遇上你實在太好了。」查曼德甜笑道。

「嗯……好了別說了。」真子的笑容突然戚住,說。

因為查曼德跟魔熊以死相搏,整個腳踝90度折斷,真子需要扶着他慢慢 拐回營地讓月夜神治醫。

「雖然這樣問有點奇怪…但…為甚麼你想活下去……」真子扶着查曼德,突然凝重地問。

「矣?活下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查曼德反問。

「當然…但你有想做的事…或你死掉的話會有甚麼遺憾嗎?因為有窮人會在家裡慢慢等死阿。」真子問,查曼德沉思一會。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留在世上久一點而已……」查曼德苦笑說。

「但如果…你的世界根本沒有價值,或者有人已經寫好你的未來,你仍然覺得活下去有意思嗎?」真子又問。

「我可以理解作『命運』嗎?」查曼德反問,真子皺起眉頭深思。

「算是吧…?」她苦笑說。

「我也不清楚。但我覺得遇上真子是一件美好的事,也是我始料不及的事。這種感覺很『實在』。」查曼德看着真子雙眼,微笑說。

「你開始喜歡上我了?」真子奸笑說。

「也許吧…」查曼德突然柔情地看着真子,而真子也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有感覺。

二人在林中突然僵住……

查曼德鼓起勇氣,慢慢吻向真子。

「黐線。」真子突然放手,讓重傷的查曼德摔到地面,然後飛快地跑回營地。

「嗚~~~我知錯了真子!別把我扔在這裡阿!」查曼德大驚,急忙道歉。

當真子和查曼德回到營火時,小豬已經變成香噴噴的燒豬,每個人都在大快朵朵頤------唯獨柑柑。她對着手中那份烤豬肉發呆。

「怎麼了,沒有胃口嗎?」乞丐王子坐到她身邊,問。

柑柑突然放下烤豬肉,認真地看着乞丐王子。

「不如…我們走吧?」柑柑突然說。

「吓?走?去哪?」乞丐王子跟其他人同樣嚇一跳,問。

「不知道…我只想離開這座聖山…」柑柑說着,眼淚開始打轉。

「因為積狗?放心,他未死,仍然在第三神宮活得好好。」廢青狼插嘴說。

「不…不是積狗……我不知道如何說明……我不想離開你們……」柑柑說,兩行眼淚就自然滴下來。

真子見狀立即攬住柑柑。

「放心,我們只需要到第五神宮幫查曼德醫病及『取回記憶』完成就會下山。回程更可能救出積狗呢~只要事事小心就可以。」真子微笑說。 柑柑聞言像小貓一樣窩在真子肩上啜泣,讓本來正常不過的晚餐變成積狗的追悼會似的。

「我們馬上到第四神宮了,別氣餒。」真子笑道。

此時默不作聲的月夜神看了眾人一眼。

「怎麼了?」廢青狼問。

「沒有。」月夜神不以為然,咬下一塊豬肉,咀嚼剛才的對話。

飽餐過後,馬車緩緩駛入那團紫霧之中。

四周的景色也從黃昏變成深夜,而且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他們點起火把,插在馬車四周,然後慢慢開進這片黑色的森林。

林中的花木開始亮起光茫,幾隻夜光蝴蝶在頭頂飛過。

一切景象如夢又如幻,令他們不禁嘖嘖稱奇。

本來心情屈悶的柑柑也伸手摸向路邊紅紅綠綠的草叢,頓時心花怒放。

他們一路深入樹林,未幾,在樹林中發現一間鐵皮大屋,上面掛着第四帝國的雙頭鷹軍旗。

與此同時,他們眼前跳出系統視窗------

「區域發現: 永夜宮。」

他們相覤一眼。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