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百花聖莊
我們不讓魚缸的魚見識湖泊；更不讓湖泊的魚見識大海。 然而，你不能用魚缸養湖泊的魚，更不能用湖泊養大海的魚。 這是我們之間的協議，五百年不變，可以嗎？
隆隆隆～～～裝甲車的輪子慢慢轉動。
「粉紅髮的女仕，安全帶。」有人在廣播系統禮貌說。
「抱歉……」安多莉亞急忙扣好'Ｘ'型胸帶。
「安多莉亞…我們就這樣放棄亞洲嗎？」艾力奧凝重問。
聖三一殘兵不約而同看着安多莉亞。
搖晃的是裝甲車還是他們的內心？
安多莉亞昂起頭，用力一點。
「亞洲是死局。遍地開花…才對母服有益。」她如是說。
「………………」眾人面面相覷。
「好。」艾力奧率先回應安多莉亞。
他把披風別起到肩上，堂堂正正展示聖三一的公會徽章，及野狼印記。
其他人照樣葫蘆，別起披風，不明文的制服就此誕生。
「歡迎各位乘搭'神宮專線'。
各位打開暗窗的話，可以看到第五神宮‧百花聖莊的正門。」廣播系統打 趣說。
打開扁長方形的暗窗，多道醒目的陽光打亮昏暗的車箱。
「哇…………」艾力奧發現一幅巨型象牙城牆橫跨三隻暗窗仍不見盡 頭，蹲下來也看不到牆頂。
「華沙城也無法跟它比啊……」安多莉亞驚嘆道。
裝甲車突然沉下去又彈上來，撞得眾人東歪西倒。
「接下來比較顛簸，請緊握扶手。」廣播系統又說。
縱使聖三一全員騎兵，也覺這段路起伏大得令人作嘔。
「這是……甚麼路……」安多莉亞覺得自己跳進洗衣機。
「當日豐饒女神登埸，我方全軍推進，將這一帶轟成無人區。最大的彈 坑有十米深，所以抓緊了～～～」駕駛員話畢，裝甲車又沉下去。
好不容易熬過無人區，道路終於平順下來。
然而，一陣焦臭味燻入車箱。
「喂！你的車著火了嗎？！」安多莉亞急問，她可不想變成烤爐內的燒 雞。
「不。看，我們正焚燒樹林。」駕駛員說。
眾人哄到左邊的暗窗探看，發現遠方森林燒起衝天大火，變成火龍不斷 入侵古老的森林，它吐出的黑煙擋住半個天空，像末日一樣可怕。
焦土上躺着各式各樣的焦屍，上方鋪着一層輕如飄雪的灰燼。
「神宮的怪物太強，我們必須要將整個森林燒光，然後派兵肅清區域， 才可以前進。」駕駛員又說。
「你們打敗女神了嗎？」安多莉亞問。
「仍未，她躲到森林深處的一座神殿中。我們嘗試派空軍攻擊神殿，但 它被３個能源結界保護。當一個被攻擊時，其餘兩個結界會為它充能。 我們並沒有足夠空軍周時攻擊３個結界，所以一切作罷。
你們將會到達Ｄ２區域的戰地補給部，向人表明來意吧。」話畢，裝甲 車門便升起。
離開裝甲車，他們置身於露天倉庫之中。
數之不盡的彈藥大炮，大劍長矛插花一樣束成一梱。
「咦？！」某名德軍點算名剛好路過，發現八人。
「你好…」安多莉亞傻笑道。
德軍立即半拔長劍，後退一步，敵視他們。
「等等！我們來找奧托的！」安多莉亞舉起雙手，表明無惡意。
但德軍並不買帳，吹響哨子。
附近的高塔同時亮起多個紅點，全部照在他們眉心之間。
「等等一下！我們受奧托邀請－－－－－－」艾力奧擋在安多莉亞身 前，大叫。
啪！艾力奧眼前一眼，倒地昏去。
「你們－－－－」安多莉亞大怒，抽出武器之際－－－
啪啪啪啪啪！
他們迷糊間拖行一小段路，良久過後才被除去頭套。
「這是……哇～～～～等一下啊！」安多莉亞赫見自己跪在一條屍坑 前。
「你們是誰？」某人從後問。
「我們是奧托的朋友，特意前來加入德意志帝國的！」安多莉亞急忙解 釋。
「暗號。」某人再說。
「甚麼暗號？！」安多莉亞氣急敗壞，不斷掙扎，卻被牢牢按住。
啪～～～一顆子彈擦過耳邊，轟得她耳鳴大作，倒地昏去。
「你這個混蛋！！！！！」艾力奧誤以為安多莉亞被槍殺，奮力跳起 來，用頭鎚撞過去。
其他人一湧而上，跟德軍扭打成團。
守衛見狀吹響哨子，一隊重裝甲步兵火速趕到，鎮壓埸面。
「間諜！死到臨頭還嘴硬。」軍官走到艾力奧身後，打算第一個槍斃 他。
「誰是間諜？！是奧托邀請我們啊！」艾力奧盡力反駁，但軍官不為所 動。
「那麼通行暗號是甚麼？奧托將軍可不會忘記告訴你吧？」軍官將手槍 抵到他腦後。
突然，某人站在屍坑另一端。
他臉掛防毒面具，頭戴一頂灰軍帽，身穿墨綠色的生化保護衣。
一眾德國兵先後退一步，然後立正敬禮。
面具人讓眾人稍息，並走到艾力奧面前。
艾力奧看到眼鏡玻璃後是一雙死灰色的眼睛。
「他們混入物資區，將會槍決。」軍官說。
面具氣孔傳出變異怪物般令人不安的呼吸聲。
他緩緩望向艾力奧的公會徽章，然後溫柔地拍拍艾力奧的臉。
「隊長…你因何事判斷他們是間諜？」面具人冷冷問。
「報告將軍，他們不知道暗號。」軍官說。
面具人走到軍官面前，軍官幾乎聞到他帶塑膠味的呼吸。
「我只是…執行軍令…將軍。」軍官害怕得腳也發抖。
「我要活體實驗品，下次將戰俘送到我軍營。然後……放了他們。」面 具人說。
「將軍？！」軍官驚問。
「我認識他們………」面具人盯着安多莉亞說。
１９。１
面具人領着聖三一小隊離開。
沿路的德軍好像遇上瘟神似的，避之則吉。面具人卻不在意。
他們走入另一軍營，士兵們三五成群嬉戲，氣氛緩和不少。
「你到哪裡去了？我們需要你的………矣？安多莉亞！」奧托從帳篷間 步出，向他們友善揮手。
「謝天謝地～看到熟悉的臉孔了。」安多莉亞內心好像跑完馬拉松一樣 累。
「你們遇上甚麼麻煩了嗎？」奧托看到眾人臉有難色，逐一問好。
「他們差一點被槍斃。幸好我到Ｅ２領取補給，碰到他們。」面具人 說。
「Ｅ２？該死…你認識得他們？」奧托好奇問。
「不…我認出'聖三一'的圖騰而已。」面具人說。
「你是誰？」安多莉亞問。
「他是克維洛，為大賢團提供'強化藥劑'的煉金術師。」奧托將克維洛推 到小隊面前。
眾人都刻意避開令人發毛的面具。
「帝騎兵……」他突然指着安多莉亞。
「怎麼了？」奧托鮮見克維河對活人有興趣，認真問。
「有破壞聖源結界的方法了。」克維洛冷冷道。
午夜，夜光花於黑夜中爭艷。
在璀璨的光影中央，有一塊白大理石。
提勒斯就坐在上面，一手撫着小貓，一手按着玉腿上的傷口。
此時地面樹藤交織，扭成人形。
「上主－－－」人形說，卻被提勒斯住嘴。
提勒滑指一彈，將自己的血濺到地上，地面立即長出一大團棉花。她將 小貓輕輕放下，感覺敏銳的小貓立即發出不安的奶叫聲。她又於心不 忍，抱起小貓，哄至熟睡才放下。
「主上…你的傷口……」人形指着提勒斯小腿上流血不止的血口，說。
「生命本同源，不要緊。」提勒斯苦笑，用樹皮包紮，答。
「主上…你消耗太多'聖源'，再拖延下去會消亡。」人形說。
「赫法米斯…賽頓…有派出神使嗎？」提勒斯問。
人形沒有說話，可是葉片突然泛黃，提勒斯已知答案。
「主上…逃命吧，向上三神求救。」人形說。
提勒斯嫣然一笑，重新坐到石上，用戰神的劍梳頭髮。
「主上。你不可能長時間大量供養一切生命。當生命背棄你，你已經沒 有義務照顧它們。」人形說。
提勒斯苦笑，就像香甜的水蜜桃上長着霉斑一樣令人心疼。
「知道我為甚麼信任你嗎？」她問。
「因為我乃亞特蘭蒂斯所有不能說話的意識合集體，代表大多數的生 命。」人形回答。
「對的。」提勒斯按着人形的手臂，它頭頂馬上長出枝葉。
「那更不應該祝福旅人，看它們對生命的不尊重。」人形追問。
提勒斯圍着大理石桌繞了一圈，若有所思。
「不…它們是生命一部份。假如他們成功殺死我，證明他們不需要我 了。」提勒斯笑道。
「不，主上，你錯了。他們贏，因為你未盡力。
聽我一言：殺光旅人，還眾生一個潔淨的亞特蘭蒂斯。」人形走到提勒 斯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人形說着，手臂突然冒煙，頭上的樹葉變黑。
「嗚…旅人……已經燒到莊園正門……我們的軍隊已經擋不住了……
」人形的身體開始長出荊棘來。
提勒斯不慍不火，悠然地側躺在大理石上，柔軟的乳房夾出深溝。
「殺光旅人…就這樣？」女神微笑反問。
「對。殺光旅人，世界便回復平靜。」人形用力點頭，彷彿想隔空敲醒 提勒斯。
「不。我不會用'聖源'殺害任何生命。那樣不公平。」提勒斯搖頭，笑 說。
「公平？想想魚，旅人任意捕殺；想想蔬果，旅人有系統地繁殖、食用 並浪費它們。它們有反抗的機會嗎？主上，請別被假大空的概念蒙蔽你 的智慧。」人形下跪說。
提勒斯瞇起眼睛，坐正身體，嚴肅沉思。
「告訴我，你記得'霸邪台時代'嗎？」女神問。
「記得…'霸邪台時代'即是初代戰神‧萊登統治亞特蘭蒂斯的時代。
萊登征服一半世界時，樹人長老仍是一棵兩米高的小樹苗。」人形回 答。
「你知道當時犧牲多少生命嗎？」提勒斯抬頭，數着夜空繁星，微笑 問。
「不知道…太多了。」人形回答。
「沒錯…太多了。'霸邪台帝國'被'大血聯軍'擊敗，結束血腥統治的時代。
然而…得到戰神力量的'獸人族'又開始新的征服，再被崇尚智慧的'原精 靈'打敗；自命高貴的原精靈又被人類打敗。
最後大家都忙着自己的戰爭，數千年沒完沒了。
這些年來，大家…有尊重生命嗎？」提勒斯反問。
「那是因為……主上沒有告誡我們。」人形回答。
「我嘗試懲罰…介入…但我意識到…這是生命一部份。
殺戮的特性僭建在你們的基因裡。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遠比你們強大的外來物種------旅人登埸。
我親眼看到旅人的惡行。我親眼看到旅人的兇殘。
你們無法招架…所以重拾信仰，想我消滅旅人。」提勒斯說到激動處， 額角香汗淋漓，豐滿的胸脯起伏不定。
「可是我不覺得亞特蘭蒂斯的生命體比'旅人'高尚。這是你們的宿命，我 的孩兒啊。」提勒斯欲伸手摸向人形，人形馬上後退。
「主上，你要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世界滅亡？」人形身上的樹葉都枯 萎了。
「假如…這是我們的極限，就讓它來吧。」提勒斯笑道。
「主上，你尊為神明。決不能敗於外族之手。請帶着大理石下的'聖源'離 開'百花聖莊'吧。」人形再次下跪。
「尊為神明……告訴我，為甚麼我無法制止生命自相殘殺？
從旅人現世開始…我一直思考一個問題…我的'神性'是甚麼？」提勒斯望 月感嘆，抱住自己的身體。
「你乃世界十二高神之一--豐饒之女神‧提勒斯！
你的永生不滅肉體及創造生命的能力就是神性的證明。」人形回答。
「不…我總覺得…我只是一個工具而已。你們尚有我可以仰望…可是 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可是我不覺得自己 具神性。真正的神性…是'全知聖母'。」提勒斯再次苦笑，說。
人形站樁般凝視提勒斯，慢慢搖頭。
「主上…請祝福我們。我們將會擊退旅人，絕不令你失望。」人形再次 下跪。
提勒斯打開手臂，準備給人形一個溫暖的擁抱時，心口突然扎痛。
「主上……？」人形扶着她。
「這是……嗚哇～～」提勒斯吐出大口黑血，著地處的草立即枯死。
「主上…你的頭髮……」人形發現提勒斯的金髮漸漸褪色，皮膚也失去 彈性。
「東部祭壇…旅人正向土地落毒……他們發現了聖莊的破綻了……」提 勒斯說，然後撐着九牙劍站起來。
「主上…請指示我們……」人形低頭說。
「孩子……你的葉開始凋零了。」提勒斯接着一片落葉，握在胸前，心 痛說。
「為了亞特蘭蒂斯…請相信我，將你對生命的希望押在我身體吧。」人 形緊定說。
提勒斯點頭，給他一個深情擁抱。
「孩子，你得到我的祝福了。
三個祭壇同時被落毒的話。毒素便會回流到'聖源'之中，我的力量就會慢 慢消失。所以你的戰場…將在空中------」提勒斯在它背後扯出兩條樽 枝，然後變成一對翼。
「然後你需要裝甲------」女神摸遍人形的身體，它表面就長出魚鱗。
「你需要大量的回復能力------」女神說，人形的身體長出肌肉與心 臟。
「最後…捕捉敵人的能力。」女神最後將人形的葉子搓成針型，並附上 最利害的麻醉草藥。
「去吧…孩子…去殺戮…以守護生命……」提勒斯最後輕吻它。
人形轉身，衝向夜空去。
人形遠去，百花聖莊回復片刻的寧靜。
小貓咪醒來，鑽到她的裙子裡磨蹭。
提勒斯用玉指輕撫牠的額頭，竟然擦掉一大束毛髮。
她抬望夜空，發現東西兩座祭壇的能量已經染黑，顯然被下毒了。
上方刀光劍影，好像記者的閃光燈一樣眨個不停。
人形孤軍奮戰，無論速度或是力量均在對手之上。
它如鬼魅般穿梭於敵軍之間，專攻擊對手的翅膀。
敵人猶如被擊落的戰機般接二連三墜落，似乎有敗退之勢。
正當人形打算追擊之時，夜空突然吹出一波熱風，正面截停它的攻勢。
一個長着六對火翼的人擋住人形的去路。
他手捧紅法珠，全身皮膚發出刺眼光茫，猶勝白雪，長袍下不斷吐出橙 紅色的飆火，熊熊有聲，形態激烈如火箭。
「神使都能夠收伏…還有甚麼事旅人做不到嗎？」提勒斯看到火人後心 中一顫，苦笑搖頭。
人形呆望着開出鳳凰形態的旅人，內心害怕如漏水的花瓶。
此時，最後一股能源染黑，宣告全部祭壇失守。
繁花似錦的大地瞬間失去光彩，變成成死寂的墓園。
人形發現自己的樹皮開始枯乾，心知大事不妙。當下收起巨翼，俯衝回 提勒斯身邊。
「源爆術。」鳳凰人搓搓法珠，召出大火球包住人形。
大火球猛烈收縮，澎一聲點著人形。
人形雖然感到疼痛，枝葉變黑，可是血條文風不動，可見豐饒女神的祝 福之強大，足以硬拼火神使的攻擊。
砰砰砰，人形強行撞開擋路的人，回到豐饒女神身邊。
成群空軍停在上方，不敢降落。
「主上…我將會為你殺出一條血路。請向其他高神求救吧。」人形下跪 說。
「我不認同旅人的路，也不認同你的路。世道如此，非我樂見，假如要 去，一同去吧。」提勒斯微笑道。
人形不回應，默默點算天空的敵人，知道自己擋得住一時，架不住三 刻。
就在它擅自觸摸提勒斯的一刻，已經觸犯天條。
「嗚……嗚啊～～～～～～～～～！！！」它突然感到肚臍位置絞痛， 好像有人用攪拌機搗爛它的內臟。
痛楚從肚臍漫延至全身，然後痛得無法站立，趴在提勒斯的玉腿上。
「為…為甚麼……」樹人形弱智問。
「假如你相信循環…那麼就不要打斷循環進行…安息吧…我的孩子。」 提勒斯吻了它一下，樹人形慢慢變成一條枯木，再不動了。
四周濃天四起，像無形的牢牆將女神困住。
她面前的樹林漸漸變紅，最終倒塌。
一支鋼鐵軍隊從樹林中操入提勒斯的花園。
十三輛坦克停下來，數十根炮管像飢渴地指着美麗的女神。
憑玩家磨拳擦掌的眼神，似乎人人都忙不得馬上發射，將提勒斯轟個半 死，然後任他們魚肉。
七個裝備閃閃發光的高級玩家從坦克群中走出來，撐着雙頭鷹大旗接近 提勒斯。
為首者，是一個金髮大漢。他身形健碩，虎背熊腰，腰間掛着那柄雷嗚 劍隆隆有聲，每一步都踩出小電蟲。顯然，他就是旅人的首領。
「花了兩年四個月…終於找到你了，女神‧提勒斯。」大元首說。
「…………………」提勒斯一言不發，盯着大元首。
她知道大元首實力不比高神，但他的自信及氣勢甚至比戰神'馬基'更強。
提勒斯皺眉，然後苦笑。
「我大概明白…為甚麼你們會打敗馬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