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回憶的起點

我在輪迴的盡頭等你………

白境---

死亡的玩家正在進行復活任務。

「懺悔者的眼淚…怎弄得到啊。」某玩家盯着任務提示,發愁。 此時,田邊有一盞油燈者跳來跳去,似乎在爭取他的注意。

玩家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油燈者一溜煙跑到更遠的地方去,然後繼續跳躍。

他跟隨油燈者離開小村,到達郊區的墳埸。

「太好了,我要在這裡收集'懺悔者的眼'淚對吧?謝謝你!」玩家開心 道,覺得這款遊戲十分貼心。

那盞油燈者急忙搖頭,用鐵條勾住玩家的靈魂,將他扯到墳埸旁邊的一株禿樹下。

禿樹的橫丫綁着一條吊頸繩。

「你想我吊頸?」玩家驚道。

油燈者搖頭,不斷跳起來拉吊頸繩。

玩家一臉狐疑,取下吊頸繩,並將繩套在油燈者頸上。

油燈者突然狂奔,玩家好像溜着一隻興奮的小狗,快步跑回村莊。

他們跑到後山一座斷頭台前

斷頭台前排着十多個掩臉痛哭的亡靈。

「噢…先生,實在太感謝你了。我正需要這條繩呢。」劊子手看到玩家手上的吊頸繩,立即伸出手。

「系統提示:交出吊頸繩(Y/N)」

Y。

創子手接過吊頸繩,復修好斷頭台,開始將刀葉拉上頂端。

第一個亡魂站在斷頭台前,不斷顫抖,劊子手只好將他按在斷頭台上。

「有遺言嗎?」劊子手問。

「不要殺我…不要啊!!!」他大哭。

玩家如夢初醒,立即衝過去接,卻發現不是.懺悔者的眼淚'。

劊子手觸發機關,刀片畢直砍下來~澎!

鬼魂煙銷魂散。

第二隻鬼,自動自覺趟在斷頭台上。

他並沒有驚慌,似乎欣然赴死。

「有遺言嗎?」劊子手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滴下一滴眼淚。

玩家馬上伸出手指去接。

「系統提示:獲得 懺悔者的眼淚。」

澎~~~~

「謝謝你,現在我……可以復活了。」玩家湊齊復活道具,漸漸浮起來。

油燈者讓開,並向他揮手道別。

它仰望着玩家,直到他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化成一點光。

面前突然跳出一個視窗:

「系統提示:已引導亡者復活 64/100」

「嗯…進度不錯。」真子關上提示,然後跑回山崗,尋找下一個待復活的玩家。

自從提勒斯死後,白境始有人滿之患,需要加開伺服器分流。

當新鬼疲於奔命地復活,有金身的舊魂卻享受着緩慢的步伐。

這種與眾不同的清高感如毒品一樣令人上癮。

日復如是,舊鬼在白境建立自己的圈子,漸漸失去對遊戲的熱情,以一副局外人的身份上線聊天渡日。

亦因如此,扮演油燈者的玩家顯得格外重要。

他們失去遊戲內所有社交功能,亦不可以公開劇情,只好積極復活。

新一天,每個油燈者都在藏書閣埋頭苦讀,想早日復活。

唯獨有一隻油燈者,它悄悄離開書房,顯然有東西對她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它從茶櫃下匍匐前進 ,沿着牆邊進入一條無人的大走廊,盡頭有一隻大黑門。

它跑過去,伸盡手臂也摸不著門柄。

就在此時,後方的門被推開,油燈者馬上躲到旁邊的花瓶後。

老修女走進來,全神貫注看着一張羊皮紙,路過油燈者而不知,進入大黑門。

油燈者卡住門縫,聽到老修女大聲朗讀三個陌生的名字。

未幾,門縫吹來一陣冷風,滲出腥臭無比的水。

「唉…你那種臭味真令人作嘔,不明白為甚麼阿蒙德不吞噬你的靈魂。 老修女邊罵邊走,腳步聲漸漸遠去。

油燈者確認門後無人,使出全身氣力,弄彎手臂才撬開黑門。

進入黑門,油燈者涉着臭水走近欄杆,赫見面前是一個無盡的圓形監牢。

圓形監牢深不見底,關着形形式式的鬼魂,或紅或綠,在黑暗中形成詭異的彩光圈,慢慢深入地底。

「區域發現:冤魂塔」

油燈者沿着欄杆走,發現它身處冤魂塔的頂層,卻沒有爬下去的樓梯。

黑門的另一端有一道白門,老修女就在裡面。

油燈者伏在欄杆之間,探頭出深淵,逐個牢房查看,似乎在尋找某個冤魂。

但冤魂盩實在太深,不爬下去的話根本看不清。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油燈者竟然雙手勾住欄杆,轉身,探出一足,慢慢爬下去。

它好不容易找到著腳點,身體正沉下去時,咔一聲---它的頭太大,卡住欄杆了!

「該死……」油燈者暗罵。

它蹬足,想爬回欄杆時,著腳小石竟然被踏碎,灑到深淵去。

現在油燈者半身懸空,好像被魚網纏住的魚毛一樣。

它不斷掙扎,可是單靠變彎的手臂根本不夠力爬回去。

就在此時,一陣腥臭味從深淵湧上來。

油燈者看不到下方,只知道臭味越來越濃,某個東西正在接近它。

漸漸,它的下肢被浸濕,臭水溢到地面。

「你不應該…在這裡的…」下方的臭水傳出一把衰老的聲音。

油燈者突然被一團爛泥托起,送回欄杆裡。

它回頭一望,驚見一大團有眼耳口鼻的爛泥黏在深淵口邊緣。

它們對望,大家都驚訝得說不上話。

此時,遠方的白門傳來腳步聲,顯然老修女回來了。

「跳過來……」爛泥張開口,說。

油燈者不假思索,就跳入爛泥的口中。

白門被推開,老修女看到爛泥後怒不可遏,一邊罵它小偷,一邊罵它是地底泥,滾回地底。

老修女從黑門離開,爛泥才將油燈者吐出來。

「闖進來的油燈者不少…你卻是第一個爬下來……為甚麼……寫下來告訴我…老修女不會知道…」爛泥說,然後在地面變出一團泥糊。

「請選擇: A)[冒險]迷路。 B)[不冒臉]轉身離開。」

油燈者思前想後,最後選擇A。

爛泥微微萎縮,用空洞洞的眼窩凝視油燈者。

「忙碌的油燈者很少閒逛…你是誰…」爛泥再問。

「請選擇: A)告訴它名字。 B)反問它名字。 C)[不冒臉]轉身離開。」 油燈者選擇B。

爛泥不願意再回答,身體開始向下沉。

「不會有人歌頌我…不會有人記載我…」爛泥說着,然後連同臭味一併消失在深淵之中。

油燈者潛回人來人往的藏書閣中。

經過老修女,發現她坐在桌前書寫,並未察覺異樣。

油燈者跑到書櫃,開始尋找爛泥的資料。

「輸入名字: 真子。」 「請輸入藏書關鍵字:爛泥。」

她的介面立即跳出變百頁文獻。

「>能醫百病的爛泥 >彩色爛泥 >建不起的城牆 >具養份的爛泥 ………………」

面對幾百頁的劇情,真子根本不可能逐份查看,遂改變關鍵字。

「請輸入藏書關鍵字:冤魂塔。」 「最相關結果:賽彌冤魂塔 賽彌冤魂塔 位於白境的賽彌孤兒院裡。它關着枉死的冤魂,靜待復活。賽彌冤魂塔由侍奉阿蒙德的無名修女管理。無名修女會按阿蒙德旨意,在冤魂塔內救出枉死的冤魂。傳說賽彌冤魂塔底部是冥宮其中一個入口,錯誤跌向冥宮不堪設想,所以無名修女絕不會接近冤魂塔的範圍,只會差遣被永生咀咒的墮落者接送冤魂。

「所以那團爛泥是墮落者?」真子好奇,再按下墮落者的連結。

「最相關結果:墮落者 墮落者 本為神使,犯罪後被神明咀咒,用永恆的時間贖罪。

爛泥是神使?

數天後,孤兒院窗外飄來一張紙,降落到老修女的桌上。

「唉………又要工作。」老修女抱冤,然後動身走向黑門。

真子見狀馬上跟在她身後,等待老修女進入白門,然後探出半身,釣魚般等待爛泥上釣。

不一會,腥臭味湧現,爛泥果然出現了。

「你在幹甚麼…」爛泥又問。

「請選擇: A)我知道你的身份了,神使。 B)[不冒險]轉身離開。」

新的選項,真子選擇A。

「系統提示:???? 對你好感度-20」

「‧‧‧‧‧又如何?你想嘲笑我嗎?」爛泥問。

「請選擇: A)[友善]我的名字是真子,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B)[狡猾]當然,得罪神明是愚蠢的決定。 C)[力量]告訴我你犯了甚麼罪。」

以前真子會選擇A,現在卻選擇了B。

「系統提示:???? 對你好感度-10」

「你說謊…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罪狀。 因為神明不容許墮落者的故事流傳,就算阿蒙德的童話圖書館都不可能。」爛泥說,談及阿蒙德時似乎不忌諱。

「請選擇: A)[誠實]其實我不知道你的罪狀。 B)轉身離去。」

真子想按下A,卻又不甘心。

她蹲下來,抹平泥漿,寫上兩隻字-----幼稚。

「……你根本不了解,為甚麼假裝?」爛泥冷笑道。

「不需‧理解 不能討好‧全世界」真子寫。

「……………」爛泥並沒有說話,但認真思考真子的說話。

「堅持信念‧不需認同」真子再寫。

「系統提示:????對你好感度+20」 「油燈者…換着是你會如果選擇?」爛泥又問。

「請選擇: A)一生無憂,莫視無辜的人受罪。 B)終生悲苦,照顧無辜的人。」

真子沉思一會…

回想往事,她傷害了多少人?

但真子錯了嗎?

不。

盡管自己滿手鮮血,但只要不放棄,這就是一份信念。

信念無分對錯,只分強弱。

沒錯,這就是力量的泉源。

她再抹去泥漿的字,寫:隨心做;不解釋。

「系統提示:????對你好感度+20」

爛泥發出低沉的聲音,似乎茅塞頓開。

「也許我的確太幼稚了… 我的名字是---普納米斯,海神神使。」普納米斯說。

「系統更新:???? 改成 墮落者‧普納米斯。」

「真子。」真子也寫下自己的名字。

「系統提示:墮落者‧普納米斯 對你好感度+3」

「為甚麼海神使會困在冥神的領土?」真子問。

爛泥微沉,開始滲出腥水,似乎是哭的反應。

「全知聖母…創世時遇到很多難題。 每解決一個問題,就創造一個神明,永遠管理那個難題。 然而,聖母創造的泛生命總有缺陷。 她經常以戰爭、天火或海嘯抹去有缺陷的生命,神明稱之為'更新世界'。 我墮落的故事,就發生在'最終更新'……

第十次更新後,亞特蘭蒂斯雖然偶有戰爭,神明間有爭執,但大致平衡。 甜蜜的時間過了百餘年,直到某天… 聖母告訴諸神,'最終更新'將會出現。

'最終更新',她命海神以史無前例的大洪水淹殺大部份動物。 我還記得當日的洪水淹沒九成以上的土地。 死屍如枯葉一樣浮滿水面,神明及神使都被眼前景象所震撼,但大家都沒有作聲。 該批活下來的生命作為遺民,默默隱居。

最終更新後,亞特蘭蒂斯孕育出多個璀璨的文明,然後旅人加入,形成今日的世界。 聖母亦在'最終更新'後消失。

直到某日,有個老婦人在海邊嚎哭。 我傾聽她的禱告。 原來她是一名'遺民',可是全族被旅人殺光,只剩下她一人。 她的家族供奉海神數百年,大罵海神卻沒有保護她的族人。 我不忍,現身,並升起一隻沉沒的寶船送給她,讓她可以當一個富翁。 她不要,只想復活她孫兒的靈魂。 我勸說她復活與否,歸阿蒙德決定,不由海神決定。 如是者,她一直哭,哭了三日三夜。最後活生生在海邊哭死了。 我無法忘記這件事…最後潛入冤魂塔…這裡…想偷出她孫女的靈魂,卻被阿蒙德發現。 他奪去我的神格,將我貶為墮落者,永生要在這裡為無名修女送魂。 然而…直到今天,我仍未看到那個女孩的靈魂。」普納米斯說。

真子愣住,想不到在白境內都有劇情。

但明顯神使的劇情已經超越了亞特蘭蒂斯本身的內容。

「你有任務交給我嗎?」真子問。

「……不。我永生無法離開這裡,我也無欲無求。 只要…傾聽我的故事…就足夠了。」普納米斯苦笑道,他根本不屬於劇情範圍內的設定。

真子聽到腳步聲,知道差不多要走了。

她跑着,突然剎停腳步。

「他可以偷冤魂。」

這一句如雷貫耳,轟進真子的腦海。

她又蹲下來,大力書寫。

「趕快走吧。老修女發現你潛入這裡,會將你的燈滅了。」普納米斯說。

真子寫着,一邊擦着不存在的眼淚。

「查曼德‧奧蘭多爾。」

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