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 舊伴新途何歸宿
黃昏。
里昂完成一天的忙碌,與查曼德在屋外喝酒乘涼。
「來…咳咳…飲杯。」查曼德與父親碰杯。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叫醫生?」里昂搭住他肩膀,問。
查曼德撥開他的手,別過頭不斷咳。
「明天還是叫醫生來吧。」里昂說着,兩匹快馬停在農舍門口。
里昂發現他們手持軍旗,但騎者並非自己兒子古德。
「請問…軍隊有甚麼狀況嗎?」里昂站起來,渾身顫抖,問。
「里昂老先生,查曼德。請馬上趕到貴族醫院……」騎者臉有難色說。
澎冷………
里昂摔下啤酒瓶,捉住查曼德的手。
「咳咳……馬上來…」
他們騎着最快的馬,狂飆十餘里到達城堡,直上山腰的貴族醫院。
士兵帶他們穿過噴水池花園,直上螺旋梯,來到三樓走廊盡頭的尾房。
真子正倚着牆發呆,看到二人後嚇一跳,然後側過頭,避開他們目光。
推開門,里昂看到兩個修女站在床邊忙碌。
他輕輕拉開布簾-----床上躺着一個粉紅色的肉偶。它沒有頭髮,皮膚不斷滲血,五官都糊掉。但里昂憑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認出這具肉偶就是自己的兒子---古德!
「里昂老先生…借步說一句話。」修女捉住里昂的手臂,拉到一旁。
「關於古德先生的傷勢----」修女說着,里昂已經雙腳無力,癱坐在地上。
「老先生,你不振作的話古德便----」修女想扶起仔,可是里昂放軟整個身體,黏住地面。
「都怪我…我不應該讓他參軍的……都怪我阿!!!!」里昂突然猛捶自己胸膛。
「老爸!冷靜呀!」查曼德急忙撲過來勒住父親的手臂,推撞間吃了幾拳。
「都怪我阿!!!!!」
悲鳴與慟哭聲在走廊迴盪,其他貴族紛紛探頭望來,只看到低頭默守門口的真子。
「……………………」真子握住門柄,想逃進去,卻發現門柄扭不動。
也許那道門,就是她不應該穿越的結界。
夜幕低垂,其他探病的家屬先後離開,熱鬧一陣的走廊再次沉寂下來。
涼風自頭上的風吹來,真子窩成一團,靠呼氣暖住雙手,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半夜醒來,她發現身上多了一件大衣。
抬頭一望…查曼德坐在身旁,讓真子墊住自己的手臂而睡。
「……………」真子小心翼翼倚回去,用臉頰輕輕揉擦這條陌生的手臂。
多麼熟悉的感覺……
「咳…咳咳咳!」此時查曼德猛力咳嗽,發現真子已經睡醒。
「咦…你醒了?我送你到旅館投宿吧。」查曼德微笑道。
「你跟里昂呢?」真子立即問。
「老爸回家了。我留在這裡就好,二哥的住院費很貴,要省錢。」查曼德答道,然後又是一陣咳嗽。
「古德的傷勢…還好嗎?」真子戰戰兢兢問。
查最德深深呼一口氣。
「死不去,但恐怕無法再行走了。」他說。
「對不起…」真子抱膝說。
「為甚麼?」查曼德瞪住真子,認真問。
「你二哥因為我…才燒成這樣。」真子誠實道出因由。
查曼德聽到古德從榻木跌進火海時不住搖頭嘆息。
「虧那傢伙還活着。」他苦笑道。
「你…不生氣嗎?」真子驚訝問。
「何苦呢?當年我大哥死於山賊之手,我爸爸只是嗯一聲,隔天就埋葬大哥,繼續生活。我十分氣父親如此無情,數年無跟他說話………直到二哥決定參軍的夜晚。當晚,我半夜看到他在馬房偷哭,方知道他為了我跟二哥才裝作堅強,以工作麻醉自己。此後我跟他和解了。自從大哥死後…二哥開始縱情縱慾,總對我說要及時行樂。他應該有不少好回憶…吧?」查曼德說着,搖頭輕嘆。
「卡爾卡國沒有醫生可以治他的傷嗎?錢不成問題,我會全數負起他的醫藥費。」真子斷言道。
「他們懂得治…只是沒有那種藥而已。」查曼德嘆氣道。
「甚麼藥?」真子問。
「一種叫'全能藥水'的藥。」查曼德說。
真子立即皺眉,好像嗅到芝士味的老鼠,追塑回憶。
「全能藥水?不是'萬用藥水'的別名嗎?」真子疑問。
「你知道這種藥?」查曼德好奇問。
「這種藥隨處可見…高級玩家總會帶數瓶傍身,以備不時之需。要不是我失去所有道具,我也有數瓶。」真子回答。
「全能藥水喔?據醫師說這種藥靠魔力熬成,很難得到。」查曼德瞪大眼睛說。
「對~這種藥水要聖職者祝福才有效,而且這種藥很普遍,也不貴。」真子更肯定兩者是同一物。
「在哪買得到?!告訴我!」查曼德捉住真子的手,興奮說。
「痛痛痛~~~在旅人的地盤肯定可以買到。向北邊走,就會進入他們的領土。」真子被查曼德抓紅手臂,吹着發燙的皮膚說。
「旅人的地盤…太危險了吧……」查曼德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你要…我一起同行嗎?」真子側過紅臉,嘟嘴問。
「真的嗎?我可沒有錢付你阿。」查曼德正坐在真子面前,捉住她雙手問。
真子瞬間心跳加速。
「仍未…仍未…」她告訴自己,壓住撲入他懷抱的衝動。
「不用付我錢…因為我必須到旅人的城鎮修理裝備。這裡無法維修我的魔袍,要是再PvP的話,我的裝備就報銷了。」真子答道。
「太好了,真子~~~~~謝謝你。」查曼德一手將她攬入懷中。
「不…不用……」
翌日,查曼德到軍部申請通行證,回家跟父親道別,選了數匹壯馬起行。
「查曼德阿!」里昂叫停兒子,手裡揪着布袋追上來。
「老爸,不是叫你多休息嗎?」查曼德急忙翻身下馬,接過老爸手中的布袋。
裡面是麵包、金錢、武器及自己兒時喜歡的木雕玩偶。
「老爸,我幫二哥買藥,很快回來了。」查曼德苦笑道。
「你們兩兄弟都沒有欠我。別再因為我耽誤人生了…送古德的藥回來,然後走你該走的路吧。無論好壞…你喜歡就可以。」里昂紅着淚眼,望住真子,幽幽道。
他的眼神,好像看到厄運一樣噓唏,無奈。
「…………………」不知何故,真子覺得愧對父子二人,別過頭,裝作看不見。
「老爸阿~~~」查曼德掏出金錢與麵包,還到父親手中,只留下玩偶。
「我會回來,然後找個老婆,生兩個孫子折磨你。」查曼德笑道。
「好~孫子好!」里昂哈哈大笑。
「好了,我早去早回。再見了老爸。」查曼德揮手,跟真子策馬北去。
「…………………」
真子坐在查曼德身前,心不在焉望着前方的森林。
「怎麼了?你的話越來越少了。」查曼德笑道。
「………沒甚麼。」
一塊寂寞的冰,總撲向熾熱的愛。
喜劇?悲劇?
誰懂…